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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外婆离开后，我常能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梦到她。
我最怕雷雨天，那种从头顶劈开的巨声让我感到不安，外婆在世时她会铺张小床守候我度过一场又一场的雷雨夜。
晚餐时刻我跟父母提起：“昨夜我做梦又梦见外婆，被雷电惊醒的那刻，我好像真的看见一个和她相似的身影站在门口。”
父母异口同声地说：“别想太多。”
“可是……”
“相信科学，世界上没有鬼这种物质体。”父亲开口道。
“万一鬼是人的另一种形态？或者说是鬼是人另一种存活的状态……”
“人不会长存，快吃饭吧。”父亲说道。
二
我的家乡在钢城，俯瞰整座城像一个八卦图，一边是居民区，一边是工业区。
小王的父亲在工厂工作，他曾同我说：“别看我爹每天过得跟普通工人一样，其实他背地里是研究航天飞船的。”
“骗人，我外婆说工厂就是搞挖煤的。”
小王白我一眼：“爱信不信。”
回忆外婆离开的那天，我大脑就空白了好久，夜晚过半我终于有困意时，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激得清醒。
“谁？”
无人回应。
我紧紧裹住被褥，偏偏天公不应时落起了大雨，伴随雨声的还有轰隆震心的雷声。
“哇”的一声我哭起来，无助与恐惧下我喊出一声：“外婆！”
“诶。”
竟然有人回应我，声音枯老沙哑却充满安全感，是我的外婆。
那一晚，我好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睡去，鼻尖有熟悉的陈旧味。
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小王，小王说一定是外婆担心我，所以从天上下来看我。
“那如果我去天上，是不是就能看到她？”
小王拍着胸脯说没错，“只要你以后学得好，将来进了工厂，我让我爹带着你一起研发飞船。”
“嗯，一定。”最后我还是相信了小王的话。
三
长大后，我成为研发飞船的科研人员，但我没有进入家乡的那座工厂。家乡的那座工厂没有研发制作飞船，也没有挖煤，而是用来寻找新能源。
G50能源是宇宙飞船的专用燃料，它能适应不同飞行环境，不会轻易发生化学冲突，仅寥寥几克可供飞船穿越数百万光年，唯一缺点就是极度稀少。
“徐姐，我们这次的燃料够我们往返722星球与地球一次。”助手小张说到此处不禁皱眉，他在担心人类的未来。
地球上的各国为了争夺G50能源已经引发6次世界大战，从外部看地球，它已经是一颗几近破碎的球体。
人类必须寻找新的家园。
“飞船带不走幸存的人类，我们只能挑选在社会上有利用价值的人类。”教授如是说，为了人类不被灭绝，只能优胜劣汰。
离开地球的前一晚，我重新回到钢城。父母亲已经在战争中丧命，我此次前来只想对他们做个告别。
我重新遇见小王，他是一家超市的售货员，没有机会登上飞船。但他一副乐观样：“记得回来看看我们。”他说这句时，让我恍惚间以为这次的星际旅程只是一场春运。
“这下你可以去天上了，可以找你的外婆还有父母。记得帮我向我爹问好。”小王的笑找不出一丝苦涩。
来到722星球的前几年无论是气候还是资源，都让我们活得异常艰难，磨到现在十几万人只剩下一千人。
好在我们创造出高级仿生机器人，帮助我们维持星球的运作。但没想到仿生机器人产生自我意识，他们推翻了人类领导，并开始屠杀人类，我们曾经的科研人员聚在一起，靠最后的G50燃料返回了地球。
四
我们仅剩的几人降落在地球，那一瞬间每个人都泪流满面，城还是那座城，只是有人老去。
我靠着记忆找到当初的家，才至门口天空就落起了大雨，我独自一人在空荡的屋内挨过一晚。
第二天天阴沉，一早有人熟练地打开屋门进入，吓得我从角落里站起，来人也被吓到。定睛一看，面前的老人原来是小王，作为童年挚友的眉眼我是不会忘记的。
“小王！”
对方吓得踉跄几步，可还是颤颤巍巍地鼓起勇气问我：“徐琳？”
“对！是我！我回来了！”但他看起来对我很恐惧，始终与我保持距离，我想他可能年老忆衰：“真是我！你曾说让你爹带我研发飞船，你告诉我外婆在天上，我坐飞船可以看见她，还让我帮你向你爹问好……”
“我回来了啊……我告诉你，那都是假的，天上什么都没有……”说到此处我开始痛哭流涕。
我脑海中浮现过往在722星球的种种：“好多人都死了，他们回不来了，是真的回不来了……”
忽然，我看到他的影子靠近，小王蹲在我身旁说：“没有呀，你不是回来了吗？”
“什么？”顿时我如大梦初醒，我回望小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颊，再低头看向自己未曾改变的手掌与灰白的工作服，工作服在左心口的位置写着我的死亡日期：2049年1月5日。来到722星球的第一个月。
五
“小王，你说是什么物质或者元素带我回地球的？”我很好奇这点，我觉得当年外婆也是用了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身边。
小王沏了杯茶放在碑前，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是思念。”
“思念让人长存。”
武汉晴川学院学生 冯嘉美（19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