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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3月0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一片冰心似春风

安康学院中文系教授 李钦业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3月09日   05 版)

    1990年9月25日,本文作者(站立者)与冰心老人合影。(作者供图)

    “一代代的青年读到冰心的书,懂得了爱:爱星星、爱大海、爱祖国,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我希望年轻人都读一点冰心的书,都有一颗真诚的爱心。”巴金先生的这段话,既是巴金和冰心女士真挚情谊的生动写照,也是他们对青年的寄语和希望。

    1999年2月28日,冰心先生逝世,享年99岁,似“一颗善良美丽的星辰”般陨落。

    1900年10月5日出生于福州的冰心,在五四运动的影响和新文化运动的兴起中登上文坛。《繁星》《春水》是冰心的代表作,也是她流传最为广泛的作品。

    半生温柔如春水,一片冰心似春风。冰心总是用她诗意的笔触,用她对生活的满腔热爱,引领读者走进她“爱”的境地;用她清澈温暖的文字,跨越时光的冲刷和空间的阻隔,滋养着一代又一代青年的成长。

    冰心的文学作品,清新隽永,满蕴深情,用爱温暖了心房。冰心曾说,“有了爱就有了一切”,她一生崇尚“爱的哲学”,“母爱、童真、自然”是其作品的主旋律。爱,是冰心留下的一份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今天,我们以“一封来信”的形式,与青年读者一起来怀念“世纪老人”冰心先生。

    ——编者

——————————

    冰心是我十分尊崇的大作家,被称为“世纪老人”“文学祖母”“中国伟大的现代散文之母”(刘再复语)。面对冰心,我觉得就像面对一座雄伟壮丽的大山,须怀着崇敬的心情仰视,须千般虔诚地来品读。面对冰心,我觉得就像面对大海一样:她的胸怀像大海一样宽广;她的爱心像大海一样深沉;她的人品文品像大海一样永远令人赞叹,令人崇敬,永远给人鼓舞和力量;她一生像大海一样永远在奉献着。她的笔一直写到生命的尽头,她时刻关注着国家的命运,人民的疾苦。

    杨绛先生曾说过:“在冰心先生面前,我是一个读者和学生,我在中学时读冰心先生的《春水》《繁星》《寄小读者》,这些诗歌、散文是我小时候最早接触的新文学作品,……我向来称她为冰心大师。”杨绛在《回忆我的母亲》一文中说,她的母亲也读过冰心的作品,说“她看了冰心的作品后说,她是名牌女作家。”

    据吴泰昌《我与钱锺书的交谊》一文中说:钱锺书先生晚年在北京医院住院与冰心老人的病房在同一层楼,冰心老人每年生日,钱、杨二先生都要送花篮祝贺。

    我退休前,一直在安康学院中文系讲授中国现代文学,年年都给学生讲冰心的创作,我讲得起劲儿,学生听得带劲儿。我没有想到我还有机会与冰心老人通信,还能见到冰心老人,这都是缘于钱锺书先生。

    1989年上半年,我和大学同学采诗想编一本《文人笔下的钱锺书》,我们复印了一些资料,还想约一些作家来写钱锺书先生。我就首先想到请冰心老人写一篇有关钱锺书先生的文章。我给冰心老人写了封信,信寄走后,我非常后悔,觉得给一位九旬老人增添这样的劳烦实在太不该了——谁知我这真是“小人之心”,冰心老人不仅很快回了信,还用圆珠笔非常工整地在《人民文学》每页240格的稿纸上,一格一字地写了篇600余字的短文:

    钦业同志:

    您的六月二日挂号信(今年?)我没有收到,一九八九年七月七日的信却收到了。您要我写《文人笔下的钱锺书》,我感到荣幸,但要写钱锺书就不能不写他的夫人杨绛,因为他们是现在中国作家中最美满幸福的一对,学者才人,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我仿佛记得我先认识的是杨绛,先读到她的《干校六记》,深喜她的雅人逸致,后来才认识钱锺书,虽然他的大名我是“久仰”了。

    我记得他们是住在北京三里河南沙沟文人荟萃的丛楼中之一,我送书给他们,是送到那个住址。我自一九八○年伤腿后,行动不便,闭门不出,已八九年了,也忘记我曾造府拜访过没有?但在那几年中,他们曾来看过我,我们谈得很痛快,钱锺书更是谈笑风生!从我的外孙陈钢替我们照的相片里,还可以看出锺书手挥目送的豪爽情态。

    他们送了我许多书,我从书橱中检出的有钱锺书的《围城》《旧文四篇》和《谈艺录》。有杨绛的《倒影集》《干校六记》《喜剧二种》《钱锺书和围城》《回忆两种》《将饮茶》等共六卷。在这些书的扉页上,他们谦虚地称我为“师”,自称为“后学”,其实谁都知道,我除了大过他们几岁之外,论学问、论才华,我都远远地落在他们后面。

    我对他们的印象是,他们有风骨、风度,又有风趣,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可敬可爱的一对朋友。

    我近来身体不好,夏来天气又阴郁闷热,开着“空调”,我还觉得难受。好在您说过“文章长短不拘”,我就“要言不烦”了。在此,我祝愿钱锺书和杨绛这一双学者才人的夫妻,身健笔健,白头偕老!

    冰心 1989年7月21日雨晨

    我手捧冰心老人的文章,读了一遍又一遍,高兴极了。赶紧先去复印一份,原件珍藏起来,自己要看原件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皱一丁点儿。后来我们编的《文人笔下的钱锺书》准备联系付印,我又写信请问冰心老人能否提供她与钱、杨先生的合影?老人很快寄来了一张彩照:这张照片是在冰心老人的客厅里照的,冰心老人和钱锺书、杨绛先生并排坐在沙发上,冰心老人居中,三人都笑容满面,冰心老人一双手紧紧握住杨绛先生的左手,照片上三人都穿着衬衣。冰心老人在信上这样写道:

    钦业同志:

    信悉,相片附上,此系我的外孙陈钢所珍藏,用毕请即寄回,千万,祝好!

    冰心 一九八九、八、八

    冰心老人在“用毕请即寄回,千万”这几个字旁加上圈点,以示重要。这张照片太珍贵了,我在报刊上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呢!我们所编的《文人笔下的钱锺书》一书,钱先生本人是反对的,他老人家在给我的回信中明确表示:“尊编一书,盛情可感,然实属多余,无甚意义。”我们后来听从钱先生的话,放弃了编这本书的念头。冰心老人寄给我的那张照片我便挂号寄还给她。她老人家收到照片后,寄来了一张明信片,信上写道:

    钦业先生:

    钱杨夫妇相片收到,勿念。

    祝好!

    冰心 九〇、五、十三

    1990年下半年,我到北京大学进修现代文学。在冰心老人九十华诞前夕,我拜访了这位文坛老寿星。9月25日上午10时,我带着北大青年教师谢贤进(安康乡党)帮我借的相机(装彩色胶卷),依照预约来到中央民族学院(现为中央民族大学)冰心老人的家。

    她老人家正由家人搀扶准备进书房,她嘱我在客厅稍候。利用这个机会,我得以仔细观察冰心老人的客厅。这间客厅面积不大,不过十五平方米的样子,水泥地面,客厅的文化氛围很浓,十分典雅,窗子向南,光线充足,窗台放置有一盆君子兰,这盆君子兰后来我才知道是作家李玲修送的,冰心老人写有一篇400字的短文《君子兰》(《散文》1990年第11期)。客厅东墙中央挂有近代大学者梁启超先生手书的那副对联,这是青年冰心1924年在美国养病的时候,写信托人在国内写一副“集龚”(龚自珍)的对联:“世事沧桑心事定,心中海岳梦中飞。”结果被委托人请梁启超先生(那时冰心并不认识梁启超)写了这副对联。上联右上角有“冰心女士索句”几字。我觉得这副对联就是冰心老人一生大度从容的真实写照。也在这面墙上还挂有老舍先生的夫人胡絜青先生为庆贺冰心老人90寿辰而作的国画,画的是一树寿桃。儿童出版社也送有一幅画挂在那儿,我记得是画了一个十分可爱的穿红肚兜儿的胖娃娃,手捧鲜花,笑逐颜开。

    我进了老人的书房,冰心老人已在桌前坐好,她老人家1980年伤腿以后,行动不便,家中放有一位美国朋友送的钢架当拐杖,除了脚腿不大方便外,她的精神气色很好,很慈祥地望着我。老人书房东墙边放着书橱,书籍排列得十分整齐,书桌上有一大叠信件,我给老人递上我的名片,她老人家居然不戴眼镜也看得清楚。

    冰心老人递给我一个通信录,让我写上姓名、地址,我写好后,她看了一下,说“把你的邮政编码也写上。”我赶忙又补写了。我说:“我前几天在北图读了苏雪林先生写的《中国二三十年代作家》,她对您的诗评价很高。”老人高兴地说:“我和她是同时搞创作的,还有庐隐。”冰心老人说:“有的评论把我写得太好了。”

    冰心老人的普通话说得十分柔和圆润,不带南音。我鼓起勇气,提出同她老人家合影,老人爽快地答应了,接着她喊她的女婿陈恕教授(北京外国语大学)进书房为我们拍照。我又拿出相机为冰心老人照了两张照片。

    照片洗印出来后,我又到冰心老人家中去送照片,因怕打扰她老人家,我将照片交给她家里人后就走了。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冰心老人的一封信。信中这样写道:

    钦业同学:

    照片收到,极谢。

    日前太忙未及即复,为歉,今天“霜降”,天气冷了,望珍摄!

    冰心 一九九〇年十月二十四日

    冰心老人逝世于1999年2月28日。3月初我校开学上课后,我给中文系学生上第一次课时,首先缅怀冰心老人,我在黑板上抄写了冰心老人写赠葛洛的一段文字:

    “爱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使得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香花迷漫,让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挥,也不是悲凉!”

    我觉得认真读冰心的作品,领悟她的精神世界,培养自己的爱心,才是对冰心最好的纪念。

    责任编辑:只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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