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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11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鸢尾花(小说)

贵州财经大学学生 刘安国(23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1月11日   07 版)

    视觉中国 供图

    按照这里的习俗,坟前应种几棵树,树没种成,文玉把它种成了花,蓝紫色的鸢尾花,据说这种花代表了思念。

    春三月,油菜花开了好一阵,金色的,被风荡漾着的波澜,如海浪一般席卷着整个世界。文玉走在田埂上,风筝在他的面前,或高或低,麻雀掠过他的头顶,蜜蜂和各色的蝴蝶在他的周围徘徊。有那么一瞬间,他只需轻轻跃起就能抓住一两只带有翅膀的精灵。文玉没有去想风筝,也没有想那一群带翅膀的家伙,仿佛春天不曾出现在他的世界。

    文玉走在盛开的油菜花里,不多久便被一畦春色淹没。细窄的田埂上,文玉好几次差点摔到别人家的油菜地里去了,为此,他摆着双臂来保持平衡,深一步,浅一步,像是一只正在学走路的长腿秧鸡。

    穿过几片油菜地之后,文玉来到了自家的地里。文玉家的地是在一个半凸起的土墩上,地势相对于周围要高上一些,同时也顺路,换句话来说就是一块风水宝地,种出来的油菜都要比别人家的好上不少。文玉来的时候,没有走大道,而是蹚着一路的花海而来,惹了一身的花粉,散发着春天的氤氲。

    坟前长满了杂草,高处都没过了文玉的脑袋。看着满坟的杂草,文玉有些恼了,他走过去,不顾一切地将杂草拔起、折断,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根,两根,三根……连根拔起,粉身碎骨。文玉想不通,为什么他每次都来将那些烦人的杂草都拔掉了,可它们不久后又会重新长出来,它们像是一个固执的人在跟文玉做着对。其实文玉并不是很讨厌随处可生的杂草,只不过它们实在长得太过于茂盛,将他种下的鸢尾花都盖了下去,以至于从文玉种下开始,三年的时间里他就没见它们开出过几朵像样的花。鸢尾花种在坟的四周,丰满的、长条形的绿叶交错,是春天编织的绿毯。

    文玉绕着坟走了一圈,细心地把周围的杂草除了个净,只留下了成片的鸢尾花株,一串串包裹着的骨朵儿,欲闭还开,仿佛它们就是在等待着文玉来帮它们清理杂草,也在等待着一个绽放的舞台。

    春风带来了花草的香味,带走了他额上浅浅的汗珠儿。文玉躺在地里,太阳暖暖的,催生了倦意,几只麻雀从他的头顶掠过,落了声声清脆的歌鸣。蝴蝶是梦境的使者,时常盘旋在现实与虚幻的门帘上。一朵鸢尾花在他的面前盛开,蓝紫色的花朵点缀着宝石般的光泽,他高兴极了,又跑又跳,随后俯身下去,想要将它捧起,然而还未等他伸手触碰到鸢尾花时,鸢尾花就化作了一只蓝紫色的蝴蝶“扑通”“扑通”的扇动着翅膀飞向了天空。这让他感到惊讶和兴奋。蓝紫色的蝴蝶飞到哪,他就追到哪。蝴蝶翩翩的飞进了一处河坡里,他奋力追赶,待他追上时,才发现河谷里全是盛开着的鸢尾花。阳光下,春风徐徐,那是一片蓝紫色的海洋,让人为之动容。

    “文玉。”

    文玉不知是睡了十分钟还是一分半钟,恍惚间,他随着那个声音应了一声——“娘”。泪水在他的睫毛上挂着,像是夜里的露水,晨间的微霜。

    文玉起身,揉了揉眼睛,环顾四野,看不到什么人,风筝飞了很高,高到伸手难以触摸,高到样子模糊难辨。

    娘是在三年前走的,那是一个春天,春风骀荡,蓦然地吹到了很远的地方,彼时,油菜花开满人间阡陌,看不到世人别离。纸钱在娘的坟前燃烧,飘起的灰烬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蝴蝶,落在了文玉跟娘一起种的油菜花上。

    风筝在天上飞,麻雀在歌唱,蜜蜂和蝴蝶在花间停留。谁知道呢,春天也是要埋人的。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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