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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2月22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自以为是的错误(散文)

濮阳日报副刊部 刘文华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2月22日   15 版)

    我从小是个想象力丰富得有点吓人的家伙,这在很大程度上注定了我这辈子只能干点形象思维的活,比如胡诌几句歪诗,或瞎编乱造个把小说。

    在儿时,我以为运载火车的铁路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铁路,宽阔,平坦,闪闪发亮,不是钢板铺成的,也得是铁汁浇铸的,至少比柏油马路气派得多。10岁那年,父亲外出购物时带我坐了回火车。我上到火车上了还在找铁路。父亲说,铁路就在火车下面。又指着窗外的道轨说,那不是铁路?我看到几根极窄极细的铁条,不仅打着弯儿,还锈迹斑斑,到处是接头。我伤感得不行,一边看一边不住地摇头,觉得与其说是长了见识,不如说现实糟蹋了我的想象。这样的铁路,让我心里难过且失落。

    小学四或五年级的一天,老师在墙报上排列期中考试的名次分数。我以为自己会得高分,心里很紧张,一边祈祷一边小声地嘀咕说,老天爷,前三名可千万别有我,免得人家说我是偷看了别人的,或搞了小抄。谢天谢地。老师一连写了三个名字,还真没有我。心里松一口气,又接着悬起来,觉得前五名有我也不好。前五名也算尖子生,别人不服气咋弄?老天爷倒是很善解人意,又一次安慰了我。我想这下可以有我了,我这样一个优秀的懂得谦虚的好学生,排到六七八名谁还能说长道短吗?不期老师一路写下来,把全班学生快写完了还没写到我。我这才有点沉不住气,正想问问他是不是把我落下了时,我那大名才姗姗来迟,大概是在倒数第五六名上。

    17岁那年冬天,我迷上了写作,一个人住在村前面一座新房子里。四野空旷,风雪凄迷,寒夜里写了东西再睡,睡到天明也不定能暖热乎被窝,再说钻进那冰凉的被窝也太需要勇气。一个奇冷的晚上我突发奇想,以为电灯泡这玩意儿的热量虽然微弱,但没准是个烘烤被窝的好工具。思想至此,我就把灯泡从桌前移至棉被里。因为照明采暖不能兼顾,只好摸着黑出门,准备去街上的小卖部另买个灯泡来照明。一路上我还挺得意,甚至都哼起了歌儿,觉得身边的凡夫俗子们肯定想不出我这样大智大勇的妙点子。等我摇头晃脑地回来,只见屋里狼烟滚滚,火光熊熊,那被窝连同那床,早都热乎得不像话了。

    转眼到了另一个冬季,我已经27岁。这年我不知走了什么邪运,不仅在好几家刊物上又发小说又发诗的,还找到了那另一半的我,一个初为人师的女孩子,在市区东郊的一所中学里工作。我有夜长梦多的经验,所以约会不到三个晚上,我便厚着脸皮求婚。那女孩差点没吓跑,扭着身子幽幽地说,这也太快了吧,我们还谁都不大了解谁啊。我又说,那我们就倒叙吧。我就这样混淆着一切事物的定理和概念,以为生活是小说,小说是生活,包括爱情也可以这样地换位倒错。女孩刚才吓一跳,这会儿无疑又惊住了,一惊一吓间不由懵里懵懂的,哪还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及至先婚后恋的倒叙生涯真正开始时,妻才发现我身上的种种短处和不足。但那时她回头谈何容易,不得不跟我一起唱《牵手》的歌了。

    到了1996年的11月份,我绝对算个大男人了,不仅有了两年婚龄,而且还马上就要做爸爸了。因妻子难产,我被特许到产房看了一眼,一则为妻子鼓劲,二则要我拿主意是否剖宫产。儿子胎位不正,先生出来的不是头,而是几颗脚趾头。但当时没往这上面想,只是狐疑地说,这家伙怎么先生出来一排牙齿?我话音未落,又被医生护士轰出来。在我的理解里,一直以为胎儿像个圆球似的在娘肚里生活孕育着,必须像鸡蛋破壳才能孵出小鸡一样,人也应该如此。比及儿子生下来,虽然没在圆球里面,但也如我预料的那样,身上的皮与里面的骨肉果然十分分明,看上去伸手就能扒落,就请教人家说,这层皮是等它自行脱落呢,还是现在就扯掉?医生护士们怔了怔,轰地一声都笑了。过后她们问我妻子你先生是做什么的,我妻子兀自来了股情绪说,他那人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瞎琢磨着写小说,别的还能干什么?她们都哦了一声说,怪不得人家在这么生命攸关的时候还能那么幽默呢,写小说的呀。我妻子哭笑不得了,说,他那哪是幽默啊,他是什么都不懂。她们说,你看你说的,不懂还能写小说?

    医生护士们像一群天才的雄辩家,反弄得我妻子没话说。她跟她们扯不清,回头问我咋回事。我也说不好,只觉得或许正基于自己什么都不懂,才得以天马行空地写小说,真的什么都懂了,我还敢在这个物质的世界上保存我个人的一点想象空间吗?所以我又以为,这些以为的错误固然可怕,也自有一份悲壮在其间,倒是哪天也循规蹈矩也人云亦云起来,怕就不仅仅是可怕了吧?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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