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从长沙文昌阁3号地铁站口出来,走7分钟,到达湘春路。我在这个小巷子里面包店前停下,期待看见一个不会魔法的魔法面包师。
我第一次遇见这个面包师是在7年前。那时,我刚14岁,还是一个不说话的小女孩。“这孩子从小就因为发烧不会说话。”我的母亲总是逢人就对别人说,“中药,西药,什么方法都尝试遍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我并不是因为发烧不会说话,相反我在发烧之前就已经不说话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是不愿意说。因为我觉得大人很忙,我的声音不被听见。或者说,就算被听见了,也是误解,于是我不愿意表达。
少有人注意我的情绪变化,也没有人问我为什么那么沉默,他们只觉得我孤僻,脾气又古怪。如果一个人很久不说话,他就不会说话了。一个人很久拒绝听见,封闭自己,他就真的听不见了。
后来,我发了烧,家人问我,我不说话,他们说我声音被烧坏了,大人总能为自己的失误找到借口。当发现我真的无法说话之后,他们开始为我寻找医生,一直都没有效果,几乎要放弃了。就在这时,有人推荐了湘春巷的面包。
“吃了面包的人,就可以发声。特别是肉桂卷,很多孩子原本不会说话,后来又会说话,又会做面包,真的很神奇。”这似乎是魔法,听到这句话时,我把肉桂卷称为湘春巷的魔法面包。
父母答应试试,但并没有立即带我过去。我偷听到他们准备再生一个弟弟。我想,他们不再关心我了,于是我选择了离开。或许他们连这个也不会发现。去哪里好呢?我喜欢春天,就去湘春路吧。
怀着好奇的心态,我第一次到这个面包店。我好奇地站在门口没有说话。这里看起来太普通了,不像有魔法。直到一个德国面包师发现了我,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问我想要什么?我沉默。然后他出门,递给我一个肉桂卷。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吃了一个面包,却并没有马上能发出声音。
我有点儿失望,想要离开,但面包师并没有放弃。他为我找了助残公益组织,他的妻子在公益组织教我手语,还有一个护士对接我进行治疗,一个社工姐姐带我回家,教我的妈妈手语。她们用双手指了指头顶,说勇气。看见妈妈学手语,我内心的冰好像忽然融化了,我愿意为他们尝试,我决定努力发声。
在接下来的努力里,我跟着老师学习语言,面包师还会教我们尝试做面包,让我们有技术可以维持生活。面包店的员工很多残障人士,虽然我学得很慢,但面包师用手语教导我,不用急,慢慢来,加油,这让我觉得自己正在进步。
在学成手语和面包之后,我觉得终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于是就离开了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今天,我重新回来,因为我的魔法师要离开了。
我又回到了这里。面包师仍然会出来看,面包师仍然是面包师,但是他苍老了很多。说到近况,我感叹我面包还是做的没有他好。
“慢慢学,不一定要是很高级面包师傅,但脚踏实地也可以有很好的未来。”他告诉我,立春那天他们要回家。我希望他别走,直到他又递给我一个肉桂卷。我想起当时,我仍然觉得他是一个不会魔法的魔法师。
“我今年已经51岁了,来这里的20年很少回家,我太想念自己的家人和亲人了。”他说,“但我们回去不是放弃,而是把事情交给中国新一代的年轻人来做。当父母觉得自己会老去,会想多有孩子,可以更好地照顾彼此。我们没有孩子,你们就是我们的中国孩子,希望你们可以继续把这件事做下去。”
当我们无法说话,我们尝试用技能发声,照顾好自己。如果我们可以说话,其实我们就承担着为少数人发声的使命,照顾更多的人。我忽然发现肉桂卷里,蕴藏着的发声魔法是爱和希望,坚持和勇气,治愈着一切失语。
望着这个魔法师,我又发现魔法不在面包上,而是在他的身上。吴正荣,德国人,2002年,和妻子杜雪慧来中国湖南长沙为残障儿童做义务的语言康复训练,后为解决残障人士的就业问题,开了吧赫西点店,至今已有20年。
“谢谢。”离别时,我向他们承诺,“我会继续做下去的。”
责任编辑:谢宛霏
西南大学商贸学院学生 刘琴(22岁,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