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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复制我出生在偏远小镇里，这里风景如画，这里古老而神秘，而我，我只能喜欢这里。
镇上的人都说，柳家多美人，而我的姐姐柳依人是柳家最漂亮的，今天是她和王家少爷结婚的日子，我看到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走上花轿。大家都在笑，我的父母站在大门前拱手作揖，对王家人恭敬得很。很快，我们家富裕了很多，开起了十几家店铺，人人都说，靠着女儿享清福，我想，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嫁入王家，让父母继续荣华富贵，却全然没有在意旁人眼中的讥讽。
一年后，王家传来喜讯，姐姐生了一个男孩，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箱金银珠宝。等人走后，父母很开心，抓了一把珠宝递到我手中，让我向姐姐学习。我一个姨娘生的女儿，有权利说不吗？
三年后，一口棺材停在柳家门口，我带着丫鬟悄悄向外瞧，父亲面红耳赤和王家管事吵，人死了你带回来给我们柳家添晦气吗？嫁到你们家就是你们家的人，给我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断没有再送还回去的道理。母亲偷偷在后面抹着眼泪，但却不见难过，只是一味地用帕子揉红眼，脸上很焦急。王家回去通报的人传话来：柳依人自杀，视为不祥，断没有让她进王家祠堂的道理，不过，你们可以再送一个女儿，可保你们柳家富贵。管事说完话，讥讽地看着我的父母，我看到他们作揖，千恩万谢，连忙招呼人带着姐姐的棺材进了柳家。三天后，姐姐出殡。和当年声势浩大的婚礼比起来，葬礼就显得格外寒酸，三三两两的下人跟在后面干嚎，我不能出去送殡，只能远远看着姐姐。
当天晚上，父母叫我进书房，告诉我一个月后嫁到王家，做继室，我应了。关上门后，我悄悄隐在暗处，听到书房传来父亲的声音：依人葬礼太寒酸了，我们又不是出不起钱。母亲淡淡地说：那王家怎么看？她也是没用，四年就死了，我还以为能多享几年福。再说，一个月后萍儿要出嫁，不宜大操大办。父亲爽朗一笑，宠溺地说：还是夫人睿智。我吓得后退几步，手心冒着冷汗！
我一路小跑，来到姨娘住的小院，把刚刚听到的告诉姨娘。姨娘吓得慌了神，急忙在柜底翻出银票，让我带着赶紧跑。我哭着问她：那你呢？她拢了拢落下的头发，笑着说：老爷对我还是有些感情的，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快走。我攥着银票跑了很久，跑出了柳府，叫了一辆马车，钻进去却发现里面是王家少爷。他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去看望姨娘的姐姐，他不信，把我送进了柳家，并嘱咐看好他未来的妻子。我被关了三天禁闭，出来后被带到姨娘的小院。我看到遍体鳞伤的姨娘，艰难地喘着气。她对着我艰难地笑，但疼得做不出来表情。我挣扎着想去照顾姨娘，但被丫鬟拉着，有仆人进来，活生生在我面前打死了姨娘。我求饶，我认错，通通没用，看着姨娘变成了一摊软肉，我闭着眼，生不出想要叛逃的心思了。
婚前三天，王家送来嫁衣，是姐姐那件，说来不及赶制，就委屈我了。我摸着上面金丝绣的图案，嫁衣火红，不知道上面染了多少姐姐的鲜血？我抖开衣服，想试试，不料却掉下来一封信，撕开后，信里面的内容让我不寒而栗。我痛苦地抱着嫁衣连同那封信揉在一起，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要出嫁了，一切和四年前一样，只是现在我是新娘。花轿摇摇曳曳，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只是我遍体生寒。我规规矩矩地走完烦琐的流程，坐在婚床上，等来了王家少爷，他挑起我的盖头，让我唤他夫君，我唤了。他说，霖儿交给我抚养，姐姐的孩子妹妹可以照顾好的吧。我点头，替他宽衣。
王家少爷似乎很喜欢我。一个月后，他带来一个叫柔儿的女子，让唤我姐姐，我笑着应了，给了她一个镯子作为见面礼。柔儿似乎很在意王家少爷留宿在我这，很吃醋的样子。不久，我怀孕了，王家上下月银翻倍。我在等一个意外，柔儿来了，带来了我想要的红花，这是郎中说的。我不能怀孕了，柔儿被乱棍打死了，死前嘴里还说，她没有，是夫人，是夫人。大雨滂沱，王家大门紧闭，没人听她诉说。王家少爷并没有因此而嫌弃我，反而更加宠爱，教我做账，打理生意，并且赏给我一个铺面，让我做些小生意玩，我很感谢他。
有次，王家少爷醉酒，带我去了一个从不让我踏足的地方。我看到了这个地方，信中说过的地方。我佯装不懂，问王家少爷：夫君，这是哪儿呀?少爷眯着眼问我：你不知道?这就是销金窝啊！欢乐谷啊！我们王家最赚钱的地方。我努力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夫君，可以交给我打理吗？王家少爷赏给我一个管事的职位，我很喜欢。
霖儿来见我，唤我母亲，我让他叫我小姨，并把姐姐的画像留给他，送他去私塾读书。他会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溜出来找我，我给他带糖葫芦，小人书，他和我讲私塾的趣事，这是属于我们的时光。霖儿总是缠着我讲她娘亲的故事，我告诉他，你的母亲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她很温柔，小时候总是护着我，替我挨打，受罚，陪我一起抄女戒，保护我。而我……霖儿缠着我继续讲，我弹了他一下，哄他睡觉。烛光摇曳，蜡泪顺着柱身缓缓流下，凝成一团。
五年后，王家少爷染病，我细心照料他，仔细叮嘱丫鬟，无微不至，重金请来最好的郎中，然后迅速接手王家产业，包括销金窝，我一纸状书告上官府，连同分赃的信。官府抄掉销金窝，走前送给我一封信，里面有一沓银票，很厚很厚。夜里，我来到王家少爷房中，他喝着汤药，我递给他一碟蜜饯，深情款款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一点。少爷拉着我的手，贴在唇边说：还好有你，萍儿。离开房门，我狠狠地擦手，搓红了皮，然后扔掉手帕。我请管家收回柳家的产业，他们终于来见我了，只是扇了我一巴掌，说我不孝。我只是不懂什么是孝而已，姐姐以血肉供养，换来没用两个字，我担不起孝字啊！吵闹不过，他们就去外面败坏我的名声，只是镇上的人瞧柳家发家手段，没人同情。
我拿到柳家的资产，慢慢融进王家，很快，我成了王家的当家人。姐姐，我可以为你报仇了。王家少爷不太好了，郎中告诉我，活不过今晚。我要来送送我的夫君，我看到他病入膏肓的样子，并没有感到很开心，只是厌恶。我抽出斑驳的信封，一点点念给他听。
萍儿：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选择了最不体面的死法，请原谅我的懦弱。
很不幸告诉你，王家要你来替我，我劝过，以死相逼，但是姐姐没用，姐姐对不起你。
王家是个吃人的地方，刚开始锦衣玉食，无微不至，我被养废了，不争不抢，但是下人为难我，少爷不待见我，我就被饿了三天，你很难想象吧！后来我引诱少爷，少爷看我的眼神像看戏子，我想活下去，就得讨好他，很可笑吧！我成功了，不久，我怀孕了，我终于算苦尽甘来了。
偶尔夜里会传来女子的哭声，我问丫鬟，丫鬟说不知道，我悄悄出去看，寻着哭声我发现落锁的院子里面，有很多女孩，她们是王家送给达官贵人的礼物，官运亨达的垫脚石，我没有想多管，我自己活着都挺难的。有一天，一个女人跑到我的院里，抱着一个小孩，我想叫人，但她跪下来求我，将这个孩子送走。我也是母亲，就答应了她，我悄悄送走了孩子。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少爷带人来找我，问我把小孩弄哪里去了。我不说是因为我也不清楚。他气急了，说我坏了他的好事，说我既然愿意乱管闲事，那就进去吧！
我经常恍惚，父母说的富贵是这样的吗?直到听到他们要你做妾，我这个隐形人的反抗引起少爷的暴怒，少爷踩在我的脸上说：你就是柳家送来的商品，是货物，你摆什么脸子，让你妹妹来替你不好吗？
萍儿，千万不要来，快逃，快逃……
依人
我念完后，恨意爬满双眼，少爷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俯瞰着少爷：少爷，你这眼神，是爱上我了吗?有什么不可相信的，你断送了我要逃的路，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少爷说：萍儿，我竟从未看懂过你。我说：少爷，我谢谢你，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荣华富贵。
镇上的人看到王家办丧，感慨道：王家还是有钱啊，王家的当家人现在是个女人吧。
出完殡，我告诉霖儿所有的真相，霖儿还小，但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还是懂了。他告诉我，小姨，谢谢你，然后恭敬地离开了。我知道，这孩子和我不亲了，我其实也不想的，我还是很喜欢姐姐的孩子的。我本可以不告诉他的，但我不想他被蒙蔽，做人，一定要清醒地活下去。
我将房契地契收拢起来，放在一个箱子里面，独自带着一壶酒，来到桃树下面，轻酌。回想这些年，我对不起姨娘，明明知道姨娘不受宠多年，却还是逃了，是我害死了姨娘。我骨子里是个卑劣的人，柔儿只是嫉妒我，说到底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菟丝花一样依附男人活着的，她拿来的是补品里面只有少量的红花，我加重了药量，我不想怀孕。少爷谨慎，是我买来染病的茶杯，少爷得的病好不冤枉，我还记得他夸我买的茶杯好看……
我好累呀！姐姐，我得到了王家柳家，但我不开心。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桂花糖，桃花酥，我没能去送你，你怨我了吧，这下我来找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欢喜。
恍惚间，我看到丫鬟摔碎了茶杯，喊来一大堆人。霖儿也来了，他拉着我认错，我怎么会怪他，他恨我也是好的。我说：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要去找姐姐了，告你的状。霖儿听不见，趴到我嘴边，我慢慢重复了一遍，嘴角含着笑。
我出生在偏远小镇里，这里风景如画，这里古老而神秘，而我，我只能喜欢这里，我没能走出过这里……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晋中信息学院学生 贺豆（20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