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韵（散文）

    因一眼泉爱上一座小城，爱它背后的文化，爱其背后的历史。

    漱玉泉汩汩涌动着，似珍珠断线，清清白白的小泡泡到处跳动着，张扬着这个小城几千年以来生命的旋律。也承载着一位才女的一生。

    穿越千年，回溯到那个“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宋朝。一名宁静娇羞的少女在清晨起来，面对这清澈的泉眼正在欣赏她的容貌。她面对着泉中倒映着的姣好容颜，正在畅想她的美好一生。这时的李清照还是那个“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天真少女，青涩懵懂；是那个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称的官宦之后，荣耀加身。

    想到这里，我看到的漱玉泉是富有活力的。

    漱玉泉泉眼细小，泉水似珠串汩汩地向外喷薄，蹦跳着喷涌着，生生不息。漱玉泉泉水清澈，其下的鹅卵石也可见一斑。漱玉泉泉水叮咚之声便如同小珠落玉盘般空灵清脆。杨万里有诗“泉眼无声惜细流”，细柔的泉水无声喷涌，虽无“天下第一名泉”趵突泉那般的热烈，但是这样的恬静中不失活力，更符合章丘这座小城的清雅气质，也更符合才女的清秀气质。这眼泉见过“蹴罢秋千”的天真的李清照，亦见过“沉醉不知归路”的微醺的李清照。

    在冬天来漱玉泉，踏着白雪，听着泉声，水面上雾气袅袅，我在这朦胧之中寻觅着才女的踪迹，体会着她年少时清高的气质。

    从年少的青葱走来，漱玉泉旁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开始有了心事。只见她捧水洗面，时时浅笑。清澈的泉水时而映衬其笑颜，美好的情态令泉水都只敢作陪衬。原来那个少女遇到了她的意中人。在漱玉泉旁，秋千下，梅园中，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样貌。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泉水温柔的叮咚像极了他，于是那一刻她心动了，有了“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罗曼蒂克的一幕。待人离去日日思慕。

    想到这里，我眼中的漱玉泉是雅致无比的。

    漱玉泉旁是李清照的闺房，亭台楼阁，装饰朴素而雅致。泉水清澈见底，水石相激，淙淙有声，犹如漱玉。泉池幽深，波光粼粼，倒映着楼阁彩绘，雕梁画栋，构成一幅奇妙的人间仙境图。泉中有楼阁，楼阁更衬泉之清，相互交融，那种清秀之姿更无法言说。所谓“小家碧玉”可能就是如此。

    这时想要看到交融的景致，就不要走近漱玉泉，而是要远观漱玉泉，那种浪漫中又夹杂纯真的气氛令人面红。冬天寻访漱玉泉，虽然天气是寒冷的，但是心却是暖的。

    岁月变迁，不变的是李清照对爱人的思慕。十八岁时，李清照与赵明诚结婚。婚后，清照与丈夫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婚后，她把整个身心都放在文学艺术的深造和金石文字的研究上。她同赵明诚互相砥砺，进行词的创作，技法日臻成熟。一年重阳节，李清照作了那首著名的《醉花阴》，寄给在外当官的丈夫：“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秋闺的寂寞与闺人的惆怅跃然纸上。这时她来到漱玉泉旁，不再是笑颜，而是时时蹙眉，对着这眼泉在发呆，思绪飘向远方，期待丈夫的归来。

    漱玉泉或许能听懂她的心声。想到这里我便去询问别人，秋天的漱玉泉是什么样的。答案是，泉是安静的，仿佛与李清照心灵相通。

    凭着别人的描述，我仿佛看到了那个虽然本身就是温柔的、但在秋天总是更安静一些的漱玉泉。收敛起一身活力，只是平平静静的，仿佛它只愿陪着身边的女子一起静默。“珍珠”们也只是在池水下喷涌，而不会上来惊动什么，在那个萧瑟的秋天更显幽静。唯有在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时，才能搅动漱玉泉这一池清水。水波粼粼，一圈一圈向外延伸，最终在池边消失。水波像极了思绪飘向远方的形象表达。飘落到漱玉泉中的黄叶与泉中青苔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边是绿油油的，好像是新婚的欢喜；一边是死气沉沉的枯黄，好像是分离的悲伤。

    我竟不自觉伸出手去捧起那一抔清泉。虽然是在冬天，可我还是想对着才女曾咏颂的泉水，表达对她的爱慕钦佩之情。

    随着我寻访的脚步不断向前，宋朝的历史也如白驹过隙。随着朝中新旧党争愈演愈烈，金人攻破了汴京，国破家亡，还未从与丈夫分离的忧伤走出，李清照便迎来了与丈夫彻底天人相隔的噩耗。“才女”这个称号在这时显得那么弱小，它救不了任何人。面对被攻破的城池，李清照只能逃亡，舍弃掉与其朝夕相伴的漱玉泉，奔上那颠沛流离的未来，将来的日子便是满目疮痍。我的脚步慢慢停了，一眼看过去，这时的漱玉泉在我眼中是柔弱的。

    柔弱得如李清照笔下的词。“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漱玉泉处于深闺之中，见证了深闺哀怨情仇，汩汩而涌的未尝不是一把辛酸泪。“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漱石枕流，泉水多柔弱啊，非要枕着石头才能堪堪流动。泉水自南面的溢水口流出，层叠而下，漫石穿隙。漱玉泉流动着的思念之情也许会传达到李清照那，牵动两边的心。“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漱玉泉淙淙有声，注入螺丝泉池中。

    我没有想到，我的探访最终触碰到了才女内心的柔软之处，原来漱玉泉不同姿态背后，是从天真到衰弱的才女的一生。

    上一世李清照用才华让漱玉泉扬名，这一世漱玉泉用其珍珠般的内心将李清照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她们是在相互成全啊！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湖南师范大学学生 赵嘉琪（2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