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朵小黄花（小说·上）

    和你一起去最美的草原

    从六月到九月，是毕业的季节，也是草原里的花草生长起来的日子。

    无数毕业学子如草原中的蒲公英飘落各方，在这飘零无依的日子，似乎一切都有可能，却又没有归处。国考失败，几次投简历被拒绝，这让我十分担忧，觉得自己对未来无法掌控。我时常睡不安稳，在夜里惊醒。

    直到一天夜里，我看见一张草原的照片，眼前闪现自己之前经常做的一个梦：我坐在一片金黄色的草地上，身边有一只小羊在睡觉，它的羊角是一枝黄色的花骨朵儿，我轻轻地抚摸着小羊的头，小黄花就开了。之后，我那一整晚都睡得很踏实。我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预兆。在又一次考试失败后，我决定在毕业季去内蒙古大草原毕业旅行，去放羊、骑马、看草。也许，在那里能找到过去梦里的答案。

    事实上，我对未来充满的恐惧一直都在。作为毕业生之一，我在没有找到工作时特别害怕自己找不到工作，找到工作后也特别害怕自己做不好这份工作。我很恐惧，我不确定去一个新的地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我是否能够独立地照顾好自己；进入社会以后，我能做些什么；我是否能扮演好自己的新角色；我应该如何去应对人生新的阶段。这一切的未知，我只是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我需要到处走走。

    怀着这样的想法，在一切还没有定下来之前，在正式就职的日子还没有来临之前，我要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去实现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我要寻找那个梦的所在地。

    同行的还有王大可，我和大可认识已经很久了，我俩因为一本杂志而相识，后来成了同学，因为文学写作而联络。他家就在内蒙古。夏天来时，大可告诉我那边草绿了，我该去草原了。

    从重庆到内蒙古距离一千八百公里，重庆姑娘先到了北京，再往西一步，就是乌兰察布。草原上的气温凉爽宜人。司机兼导游是内蒙古人，同行还有一对母女，女儿是本地的老师，假期想带着母亲一起转转。

    目的地是辉腾锡勒黄花沟草原旅游区。我问导游这里为什么叫黄花沟，他说，黄花其实是一种中药材，叫黄针花，又名萱草花、忘忧草，它有着长长的绿色叶子，六片细长的丹黄色花瓣，朝开夜合，用来治疗夜不安寐。只可惜这花已经绝种，我们看不到真正的黄花了。

    小火车开往云间的绵羊

    刚坐车出门时天就下起小雨，一路上雨越来越大，车窗被雨滴打得啪啪响。我埋怨大可把伞丢了，我们俩下车就要淋雨。同行的姐姐见状借了我们一把伞，我连忙道谢，但内蒙古的风特别大，没两下雨伞就被吹翻了，我们连忙收起来，听从导游得建议，去买雨衣。我特意选了黄色雨衣，这样，我就是雨中的一朵小黄花。给大可选了蓝色的雨衣，蓝色象征着长生天。

    一进草原，雨就渐渐地小了，在草坪与天的交际处，云雾生长起来了，远处变得烟雨朦胧。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家。重庆被称为山城，多云雾。这里因丘陵地势，被称为小山城。在这个海拔两千米的山地丘陵，烟雨朦胧下的草原上，马儿在低头吃草，一朵朵白云在草原与天空的边界处如蘑菇般升起，叫人感叹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因为下雨无法骑马，披着雨衣的我们跑过一段烟雨木桥，到达托马斯小火车站坐车。坐着坐着，雨停了，我们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闻着草的清香，叫人神清气爽。有几个人在雨中的草原散步，他们举着手机，拍着照片，像在寻找自然的信号。远处的云生长起来了，云不是乌色的，还是白色的，像极了一只只刚刚出生的小羊羔，看得人心旷神怡。

    导游取下帽子向我们介绍起这片美丽的草原——辉腾锡勒黄花沟草原。辉腾锡勒是蒙古语“寒冷的高原”的意思。这里位于乌兰察布市察哈尔右翼中旗，地处阴山北脉、大青山东段。传说，这里是从前大汗避暑的地方。第一个到这里观光的皇帝是北魏开国帝王拓跋珪，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三儿子窝阔台也曾经来过这里。而黄花沟意味着这里曾经是个山坳，长满了黄针花。

    导游是蒙古族人，信仰藏传佛教，手戴橘黄色玛瑙银戒。“以前大家住蒙古包，现在都住砖瓦房了。”导游说。游客不多时，他总想回草原放羊。“以前家里有一千多头羊，要两个人才能照顾好。特别是十二月份的时候，母羊生小羊羔，我们就特别忙。有时候母羊难产，小羊羔生不出来，我们就要用手去掏，生出来的小羊羔有时候不吃奶，只嘬手指头，就要给小羊羔喂奶。”

    我正准备接着问如何养羊，小火车到了。大可和导游走在前面，穿着雨衣，很有孤勇者的架势。同行的阿姨穿了两个披风，红色披风被风吹起来，很像一位大侠，只不过她的手里拿着的不是剑，而是女儿的生活用品。但谁又能说，这不是真正的大侠呢？

    牛牛车前有一只奔跑的鹿

    再往前走，我们就坐上了当地的特色工具——畜力车，又叫牛牛车。虽然叫牛牛车，但车并不是用牛拉，而是用马拉。导游说，草原上的马都是有灵性的。在以前，草原上的男人在朋友家喝酒喝醉了，只要把醉酒的男人绑在马背上，不让他掉下来，马儿就能自己把主人带回家。

    在坐牛牛车时，我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惊呼：“路，路，路！”我以为是让驾车师傅看路，没想到，是一只鹿穿越而过。它矫健地奔跑着，从树林的一边穿到另一边，我特别担心它会被我们的马车撞到，但是美丽的精灵是不会被抓住的，它跑进了森林里。我以前总是想骑马，来草原后却发现，看到的马儿总是低头吃草。我想看到的是另一种马，就像我看见的奔跑的鹿，它是不能被骑的，它应该在草原上自由地奔跑，它要是开心，我就牵着它走，或者，我就跟着它走。

    坐完牛牛车，我们就坐缆车上山。山不高，但风景很好，这边的天气特别奇怪，刚刚还下着大雨，但是现在风吹散了乌云，一片青色的山地出现在眼前。

    爬山的过程中，我看见山上可以滑草。滑草场地建在草坡上，是一个天然的滑滑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滑草，于是坐上去，顺着山势，在黄色的滑道中从上而滑下。一开始速度特别快，我只能闭着眼睛尖叫，后来速度慢下来，我才敢悄悄地睁开眼见，这就能看见周边的美景。大可也从上而下向我滑过来，我鼓励他加油，他朝我挥手，我这才发现，自己处于漫山遍野的鲜花之中。

    我来到了花的山坡。金黄色的金莲川花、淡黄色的委陵菜、淡蓝色的亚麻花、褐红色的地榆、淡黄的忘忧草、红艳艳的野生山丹丹花等上百种各色野花争奇斗艳。白蘑菇、黄花、百合花点缀其间。还有蓝色的丘陵老鹳草随着风向我招手，山坡上旋转着可以发电的风车。

    我滑草而下，拾级而上，一路采花，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已经走得没有影子了，而我的手里，慢慢地积攒了一大把花，黄的、白的、蓝的、红的都有，实在是美丽极了。

    虽然没有一朵是忘忧草，但我忽然发现，恐惧让我们闭上眼睛，只有睁开眼睛去真实地感受这个世界，感受身边的事物，才能体会出它的美好。乐以忘忧，要有想象，但是更要敢做，敢于尝试。

    四、祭敖包在山顶之上

    走过很多石头阶梯之后，我们就看到了山顶的敖包。导游不上去，大可接着给我讲解起蒙古敖包文化来。敖包意为“堆子”，以石块堆积而成，一般都建在山顶或丘陵之上，形状多为圆锥形，有高有低。这原本是用来表示划分地界的，后来演变成为祭奠山神、祈求平安的象征。据说石堆越是高，越是灵验，越是见证了人们的美好期望。黄花沟每年有盛大的祭敖包活动，游客与当地蒙古族人民一起，祈求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坐了很远的车，爬了很多很多的山，或许就是为了见到敖包，顺时针走三圈，投上一块心愿石，希望获得长生天的帮助。但是长生天帮助自助之人，万物皆为一物。风吹起哈达和经幡，我们会想明白我们是谁，我们想要什么，然后恐惧不再，坚定地去做。

    做完之后，我们登高望远。山上生长着树，石头缝隙之间，长出一株草药。大可告诉我，他见过这种草药，可以治疗风湿，家里面以前有老人得，就会采集一些给老人使用。我赶紧说，那我们现在就采集一些回去。他却告诉我：“这样的草药，在我们那里漫山遍野都是，不用大老远的从别处带回去。人生中的很多东西也是如此，我们出走追寻的，也许就在身边。”

    “也许出走，是为了更好地回去。我们去一些地方，解开自己的心结，看见身边的美好。”大可说，“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短短数十载之中，我们难免会遇到一些担忧和困惑，但其实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可以很精彩。也许我们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但我们可以在离开之前，尽可能地去看，去感受，去理解和发现自己生活中的美好和对未来的期待。”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刘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