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芦苇荡,将我手中的稿纸肆意翻阅,我轻轻读着,那些生涩的文字就立体起来,有了声音……
我上学那个小镇,要是哪家考上一个大学生,鞭炮都要闹腾好几个晚上。谁也没有想过,这里会滋养出一个热爱文学、倾心文字的少年。
那时刚步入初中,初一的班主任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就十分板正的知识分子。大家叫他王老师。或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开学他就制定了每周一篇周记的规定。之前只接触过作文的我们,对于这个新词汇充满了好奇。但当我们了解到周记就是放大版的日记、缩小型的作文后,我们都唉声叹气——周末的作业又多了一项。
那时我喜欢写小故事,各种类型。第一次周记,我挑了一篇故事誊写上去,交了任务。原本以为只是个作业,没想到第二天上课时,王老师夹着我的周记本走进教室。语文课刚开始,他便打开本子捧着:“今天我们先来分享一篇同学的周记。”在听到我名字后,我心里一震,收揽了四处投来的目光。我盯着王老师的脸不敢动,而他只是看我一眼,浅浅一笑,放声读起来。
起初还能听到同学的窃窃私语,我红着脸低着头。渐渐地,大家仿佛都进入了故事中,没了声响。我脸上的红晕缓缓褪去,自己也沉浸于王老师那抑扬顿挫、富有感情的朗读中去了。那是一种别样的感觉。被读出的好像不是我笔下的文字,而是我在被阅读、在被听见。我的心声从他人口中一一吐露,而这些无形的声音仿佛有了生命,直直地钻进我的身体,和那些有形的文字竞相呼应着,唤醒了那颗沉寂已久的文学之心。
那两分钟,我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声音就像是一个又一个音符,牵动着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弹出又缩回,将文学的血液送至全身。那一刻,文字终于有了声音。
后来,王老师经常读学生们的作品,同学们也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每次都静静地倾听着那些文字催生出来的声音。我便也经常一个人跑到家旁边的芦苇荡,拿着我的文字,赋予它们独特的声音。
再后来,我第一次站上舞台,用演讲的方式把沉默的文字说给更多人听。我想,文字本来就是有声音的,不然为何它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就能从人们眼中萃取出大颗大颗晶莹的泪呢?
直至现在,我也时常翻开以前的作品,轻轻地朗读。文字、我和那颗文学之心就在那时融成一体,拥有同一个心跳。这样的时光安静美好,文字在时间的慢煮下熬出了声音。
遇见一个朗读者,是幸运的。我很庆幸我能在那样一个懵懂的年纪,遇见王老师这样的人。他让我从贫瘠的生活里拾起了文学,让我把那些沉睡许久的文字唤醒,给予它们一个有声的世界。声音是文字的保鲜膜,让它们永远饱含真情,永远热泪盈眶。
责任编辑:龚蓉梅
常州大学学生 刘俊杰(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