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记忆（随笔）

    秋带着丰收的喜悦，踩着盛夏的尾巴，悄无声息地来了。院子里那棵枣树结满了红枣，红枣掉落一地，有的绽开了皮，有的露出了核。似乎都在争先抢后地嚷嚷着，秋天来了。

    我摘下红枣，拂去灰尘，入嘴，甘甜瞬间把味蕾包裹。望着枣树身后的群山，思绪如同屋顶的炊烟，一直随风，飘向不知名远方。

    记忆中，从我出生时，这棵枣树就挺拔着身子，立在院里。每个早晨，姥爷都会拿着剪刀细细修剪。一些午后，他总在摇椅上，品茶，看着远方，对着枣树说些悄悄话。情到深处，姥爷还冒出几声憨实的笑。渐渐地，枣树在姥爷的关爱中蓬勃、自在从容。它的枝干朝天伸展，茂密的叶子催促着红枣的生长。

    每年秋天，姥爷都会引着我摘果。我会像猴子一样灵活，穿梭在枣树间，或侧边，或树梢。摘下大小不一，红润深浅的枣，准确地扔在姥爷的竹筐里。有时我会边摘边吃，体会红枣的酸或甜。风从北边吹来，跟挠痒痒似的，枣树随风摇曳，将它的果，作为对姥爷的报答。

    隐约间，我听见枣树无声的欢笑。

    摘下的果，姥爷会带着我上街。摆个小摊，让我自己吆喝。我望着人行川流，扯开嗓子叫卖着。会有许多大人驻足，弯腰挑选。我总会带着卖完的几块钱去买些卡片或小人书，牵着姥爷的手，在黄昏下，带着红枣般的甜蜜回家。

    那时候的夕阳红彤彤，明晃晃，如同丰硕的红枣。我与姥爷的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不断拉长，拉长。

    离家一公里远，我都能看见枣树的模样。它总是绿中透红，树上结满了红娃娃。天雾蒙蒙，群山也显得朦胧，一群大雁飞过，枣树在景的衬托下，像幅水墨画。我常常抬头，望着姥爷，对姥爷说，“姥爷你看，枣树又长大了。”

    姥爷会低头望着我，说，“你也和它一样，长大咯。”我笑笑，姥爷也笑笑，在雾气间，我隐约看见，枣树也随我们一同笑笑。

    姥爷会把剩下的红枣，腌在坛子里，放些糖与蜜，随着时间的推移，红枣有了别样风味。或泡水，或生吃，都甜到心头。天气热些时，姥爷会做枣干，一口一个，嘎嘣脆。小时候的姥爷，在我眼里，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大厨。连小小的一颗枣，都有不同的做法与味道。

    后来，我体会到，人生也如枣，平凡却又有着沁人心脾的甘香。

    田里，麦子黄灿灿站立田间，远远望去，仿佛霞光一片。

    姥爷带着镰刀和背篓，我跟在他身后，手提竹筐，筐里装些硕大的红枣。我坐在田边，看着姥爷挥动镰刀，将麦穗入背篓里。汗水打湿姥爷的臂膀与衣裳，我穿过麦田，走到姥爷跟前，喂他一颗红枣，姥爷微微笑了。我把红枣散发给麦田的邻里，他们夸赞着，红枣的滋润与甘甜，也夸赞着我的懂事。麦田里，笑声如同波浪，此起彼伏地飘到了枣树身旁。

    随着年岁增长，我的个子越来越高。姥爷的头发，早已被白发占据，背也佝偻起来。枣树依旧是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只是它的身躯也渐渐随姥爷一同弯曲。黄昏，我看见姥爷依旧在枣树身旁品茶，仿佛，我看见了岁月里，最为清澈蓬勃的画卷。

    责任编辑：谢宛霏

李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