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期,我几乎是没有什么娱乐生活的,我在故乡生活了十几年,年纪稍大之后因读书才算出走了故乡,当我回忆起故乡的一些原来风貌的时候,很多的记忆都变得不再那么清晰、模糊了起来,但有一些场景和事物,却使我久久难以忘怀,至今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故乡的露天电影便是其中的一个。
我记事较同龄人来说比较早,在我的印象中,故乡家家户户都通上电还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村里并不是家家通上电的,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里通电会比较早一些,但几乎用的也都是那种瓦数极低的、通上电便泛着一圈黄色光晕的老式电灯泡,用一个开关控制着。开关是拉线的那种,因为小时候爱玩同时又有些调皮,常常扯着线拉来拉去,没少把开关的线拉断,也为此没少挨爸爸妈妈的一顿揍。很多老年人家里,点的还是老式的煤油灯——随便找来一个可以耐高温的瓦罐,倒上煤油,用棉花捻成一根长捻子,一头放进盛满煤油的瓦罐子中、一头裸露在外面,划一根“洋火”(火柴)点燃捻子,浸满煤油的捻子开始闪烁微小的光芒,为漫漫的黑夜带来着一丝如萤火般的光明。
那时村里没有太多的娱乐生活,大人们偶尔会在农闲的时候聚在一起打牌或打麻将,小孩便下河摸鱼、上树掏鸟,光着脚丫撒欢似的奔跑在小村内外,故乡的小河边、泥塘里、打麦场上都曾经留下了我们金色的足印。不像现在有手机、电脑、电视等各式各样的电子产品,那时是没有更多的娱乐方式可供我们选择的。我们奔跑在小村的田野上,也只是自己为自己寻找乐趣,自己为自己找寻一些事情、以此来消遣和打发时光罢了。
正因为娱乐活动的匮乏,故乡的露天电影便成了我们为数不多的慰藉。
村里放露天电影,这是一件大事,不亚于过节。我们喊下乡放电影的为“电影队的”,按照今天的话说,或许能叫“送文化下乡”。在当时的那种农村的境况下,也确实属于是送文化到基层、文化进万家,为原本贫瘠的文化土壤上带来一丝如雨水般的滋润。
“村里来了放电影的!”消息一经散布,一传十、十传百,便会迅速地传播开来,使得原本平静的村庄变得热闹和喧嚣起来。我们这些小孩子,更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听说村里要放电影,便都各自地飞奔回家,拎上家里的板凳、椅子就往“电影队”选定的放电影的地方跑。没有别的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尽早地抢占所谓的“有利地形”。为了多多占位置,通常我们都会把家里的长条凳搬过去——长条凳比较长,占座便可以占上整整的一排。
因为抢占位置的问题,还常常闹出笑话。放映员通常都是选定位置后先拉好幕布,等幕布拉好之后再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摆放电影的放映机。村里的一些“很有眼光之人”找的位置,常常都是放映员要摆放放映机的位置。放映员来了之后要赶这些人走,以尽快摆放好放映机,这些人通常还都会理直气壮地来一句:“懂不懂先来后到,这最佳位置是我先抢占的,想找位置去其他的地方去!”放映员只淡淡地说上一句——“这是放映机摆放的地方”。这些人才挠着头、赔着笑,不好意思地悻悻离去……
放学回到家的我们,匆匆吃上几口饭,来不及抹掉嘴上的饭粒,便着急忙慌地跑出家门,去往我们事先抢占好的位置。不因为别的,只是怕去得晚了,赶不上电影的开场。通常在电影的正式放映前,还会播放一些时事新闻,一是传达一下国家的方针和政策、二来也是为了热热场子、等等一些姗姗来迟的“迷瞪鬼”们。电影的种类不多,通常都是《平原游击队》《小兵张嘎》《地雷战》《地道战》《闪闪的红星》《铁道游击队》等战斗类电影。很多的电影,我们都耳熟能详、因为看的遍数多了,便都烂熟于心了,很多的台词我们甚至都能背得下来,但还是会看得津津有味,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举起手来》了。这是故乡放露天电影时放映得最多的一部影片,电影里的一幕幕滑稽镜头常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忍俊不禁,直至今天都难以忘怀。
人们三三两两、三五成群,或坐或站,但目光总是朝向一个位置的,那便是——电影的银幕。小村的电影也似乎有一种魔力一般,像一扇窗,为小村人打开了一个看向外部世界的渠道,也像一束光一样,照亮着小村的每一个人、照亮着小村人前行的路。因为故乡的露天电影,我们才得以看到了平时在小村看不到东西,我们才得以看到了小村之外的一些东西。后来,从故乡的小村里也确实走出了一位进军电影行业的人才。我不知道是不是故乡的露天电影曾经感染了他,但我可以相信的是——那颗种子,是故乡的露天电影为他埋下的。
如今,家家户户都有了大屏彩电,智能手机也都飞入了寻常百姓家,故乡再也没有放映过露天电影了,电视放在家中都很少有人看、更不要提去看什么露天的电影了。村里再也没有电影队下来放映电影了,小村的那些曾经一起看电影的人也都慢慢地离开了小村,像一阵风一样,吹往了四面八方。小村的露天电影,如今也只留存在我的记忆中了,很难再找寻到其当年的印痕,像风吹散了烟雾,难觅其踪……但故乡放映露天电影的那些美好回忆将永远留存在我的心田,我也将永远怀念故乡的那些放映露天电影的日子。
责任编辑:谢宛霏
周口师范学院学生 方奥旗(2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