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夏日,我总喜欢关上窗户,躲在空调房里,抱着一丝清凉的侥幸,看着窗边来来回回走过被大汗粘住身体的路人。然而这一天,院子里的无花果树枝敲响了我的窗户,不屈不挠地往里钻,我只得敞开窗户,询问它的来意。它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摆着身体。那一刹那,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不由分说地涌入房间,融化在我冰冷到有些僵硬的关节处。我没能忍住夏日的诱惑,走到街头开始寻找它的踪迹。
刚一开门,街头盛开的花儿争相跃进眼睛里,在夏日的灼烤中悄悄燃烧着,飘扬在空中似有若无的阵阵香气,正在路人的耳边传递无声的告白。夏天啊,已经悄无声息地到来太久,它不言语,全靠花朵来表达自己。
接着向前走,老城区到处都是充满烟火气的小巷,而凌霄花此刻攀援着旧墙顺势而上,繁茂的枝叶将一整个墙漆成绿色,一簇簇橙色的花朵点缀其中,细长的黄色内芯从花瓣中伸出头来,像是探听到了夏日的讯号,便用开放的喇叭争相宣告它的来临。有诗云“不道花依他树发,强攀红日斗修明”,凌霄花是敢与太阳争艳的花,一簇压着一簇,生命力流转,生长的势头助长了夏日嚣张的气焰,远远望去,形成了一片交织的花海。
从狭窄的小巷走出,便豁然开朗。一路行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月季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黑色栅栏中涌了出来。月季不独属于夏,却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浓烈。红紫粉黄,各色迸溅开来,其香浓郁,宛如洪水,汇成瀑布倾泻而下,流淌在行人的脚步中。
穿过这长长的花海,便能到达真正的大海了,芳香借助风浪飘向岸边小镇。此刻,我无法窥探海底,只能望向大海表面,风与海相遇,撞击出闪闪发亮的浪花。所谓浪“花”,虽是浪的比喻形态,但就凭它在一次次拍岸中流露出的夏日激情,不能不将其纳入夏花的行列。浪花翻涌,如同精灵狂舞,那震耳的声音是夏日狂欢曲,提醒人们准备燃烧沉寂已久的热情。
临近黄昏,远处天边联动近处翻滚的海浪,就连发丝都被染成了金色,一切事物都在发光。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夏花如井喷泉涌,不管不顾着争先开着,酣畅淋漓,仿佛花开只是信号,热情才是目的。夏花如此热烈,人也不自觉地跟随夏花的步伐躁动起来,夏日的浪漫如同火焰,从灼热的骨肉里,从挥舞的关节里迸发。行走在海边的人啊,他们脸上泛起的红晕绝不是因为太阳的烫晒,而是一次对夏日情动的出卖。赤裸的双足在沙滩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又在浪花的一次次洗礼下,消失不见,仿佛已从夏日里完完整整走了一遍。
夏日的晚间,月亮像是被热风吹化的黄油,就连街头的夏花也被吹得连连摇曳,白日里灼热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凉快了起来,但耳朵里还依然留着余韵,每一种声音都在诉说着独属夏日的花语:去人群中、去奔跑、去热烈、去爱。
总是习惯躲在空调屋里,逃避着热气的同时也失去了一整个充满活力的夏。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行走在自然中,感受这种赤裸而又直接的告白。夏日无声,全靠花来表达它的爱。一时间,仿佛置身于由花堆积的梦境,头顶是习习晚风温柔地绕着人的发丝打转儿,脚下堆积着绵软的落花,一步一步,指引我走向回家的路。
见习编辑:郑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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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舰(2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