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色也是足够的暗淡深沉,灰蒙蒙的天空重重地压在这个小县城的心头,勾出一丝藏在三伏天里的闷热。整个县城都浸染在这份闷热当中,而风和云遥远地固定在天空另外一边,满是笑意地望着这些在城中躁动的人们,丝毫不流露出一丝的怜悯。我多渴望一场瓢泼大雨如约而至,洗净这份难以忍受的燥热,换来一份清爽。
窗外的恩赐它如约而至,潺潺而落,可惜不是梦寐以求的大雨,而是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当我离开这座禁锢我的水泥牢笼后,我惊奇地发现,这雨,竟然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得让人沉醉。它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用柔嫩的触手,点润我脸颊上的绒毛,留下一个个晶莹的结晶,像白糖那样,干干净净的、甜甜的结晶。虽然不见大雨来快速冲刷小县城的火气,但细雨润物细无声的滋养,也足以抚慰了人心当中的那份燥热感。
我喜不自胜,大踏步走进这雨夜当中。雨中的小县城,安安静静但不寂静,能看见路上的烟火气,但又不显得匆匆忙忙。三三两两的行人,慢慢悠悠地散步在雨幕下,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清凉。还有一位头上顶着朝天髻的小姑娘,穿着米黄色的小雨衣,脚上蹬一双淡蓝色的雨靴,在一对年轻夫妇的带领下,将自己的淡蓝色印花雨靴映在每一个故意遇见的浅浅水坑当中。路沿上的橘黄色路灯,在孩童的嬉戏声中也愈发变得柔和,将自己的温柔映在湿润的柏油路面上。这时,我看见路旁盘虬卧龙般的国槐树承接不住一滴小小的水珠,那水滴从高空坠落,携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砸向水洼中的路灯,击碎了橘黄色的光,也打破水洼的圈禁,将点点微光,溅进两旁的居民客厅当中,泛起一圈微微的涟漪。
不愿驻足,再前行。渐渐地,淅淅沥沥的雨,击穿空气,将水汽渗透进我的衣袖,和我衣物下的每一寸肌肤进行一场亲密无间的会谈,将它在高空中看到了悲欢离合,与我诉说。我能感觉到,有一寸肌体微凉,这是悲伤;那一寸肌体燥热,那是欢乐;还有一抹微笑,是这雨对我分享后的喜悦。我在雨中,自由散漫地行走,悄悄跨过一个水洼,又故意踩起一个水泡,从青年走向孩童,从满怀沧桑变成一个稚子。我不再关注路上行人诧异的目光,学着20年前的自己,在水洼中溅起一片又一片记忆,将自己的童年同那一缕橘黄色的灯光一样,映在水中。
远处的霓虹灯在雨幕的折射下显得更加梦幻,恍惚了我的心神。我失去了听觉,听不到叽叽喳喳的孩子声,也听不到汽车的鸣笛声,我仿佛笼罩在一片死寂当中,只有闪烁的灯光,再无其他的踪迹。我不由有些慌张,这座我生活了将近20年的城一下子变得陌生,往日的记忆都融入了这场细雨当中,对它的认知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努力克服这种陌生感,将这座年轻的小县城当作一位新认识的朋友去了解,果不其然,发现了很多往常所不见的风景。我看见,灰色石砖缝隙里长出了一株嫩嫩的小草,国槐树旁边的合欢花开了,绿化带里的苦苣菜又长高了,校园里的桃树不知何时结了那么多的果子……它们在这个县城里默默无闻地生活,在灯红酒绿的都市节奏中,黯然退场,不敢侵占一丝一毫的存在感,只是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散发着千百年来作为生命的骄傲。我应该感谢雨中灯光的恍惚,让我发现闹市中的另一种生命,我驻足,向这些默默无闻的伟大生命表达敬意。
我在这方天地当中,欣赏着如同画一般的美景,看灯影重重,看新绿璀璨,再看行人悠悠,最后听一曲童声笑语。我赏雨景如赏画,我亦化作画中一员,被行人欣赏,作一方景色。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王民国(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