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骑着他的小摩托（散文）

    1

    烧水，沏茶。桌上摆几只小碟，瓜子、干果盛入。几只小茶杯围壶而坐，注入清亮的茶汤，仿若在等待尊贵的客人。但其实，万事俱备只欠“宾客”。只是见天气甚好，难得悠闲，我便自顾自地沏茶摆席罢了。

    举起手机咔嚓几下，一张“请你喝茶”的照片便发到了弟弟那里。弟弟是自由职业，于他而言，上午的时光算不上忙，但也确实算不得闲。并且，对年轻人来说，上午好时光，一杯茶的吸引力远不及睡觉来得舒畅。又想到，他的住处离我十几公里，无论是打车还是乘坐公共交通，都够折腾，真是犯不着。

    然而，弟弟还真就来了，骑着他的小摩托，戴着头盔，拎着文件袋，像风一样疾驰而来。他到来时，茶还是热的。我们坐下来，喝茶，嗑瓜子，吃点心，聊着过去的事情。偶尔，我们无声，他低头忙工作，我低头看书。时光静静流淌，一个上午的时光悄然而逝。然而，多么美好，我们“过去的事情”又多了一桩。

    2

    回乡，和弟弟一起。我每日早起，弟弟随后，商量去集市上买早餐，然后热情高涨地坐上他的摩托车。

    这一天，走到山脚岔路口，弟弟突然拐了个弯，摩托车“突突突”地往后山驶去。我知道，这个方向是去更深的山，而在那些山里面，隐藏着很多个我熟悉或不熟悉的小村落。那里有奶奶的娘家，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奶奶去过。后来，我远离家乡，再也没有往更深的山里去过。我所有的记忆也就停留在那个时候。

    如今，奶奶的坟上长满了荒草，她一去10年。去那片深山看看，成了我一个没有说出来的梦。

    弟弟开足马力，往更陡峭的山上爬。天光未开，雨雾未散，两边青山霭霭，灌木绵绵。路上除了遇见一个早起砍柴人，再也没有遇见其他人。弟弟问，你害怕吗？我说，我怕你骑车不稳。弟弟笑。清晨的雾气迎面而来，我说，纯天然面膜。弟弟笑得更开心了。

    走错一段路，直逼一户人家里去，屋檐下有一老人。我们问路，讲了半天也不明白。只好往回走，再换一条路。果然对了，进入一片平地，像是世外桃源，然而，记忆里的村落已不见，只星星点点散落几幢房屋，小洋房模样。

    弟弟继续往前驶，来到从小听到大的“平安岭市场”。路上，渐次见到越来越多的行人。弟弟说，是去赶集或者赶集回来的。弟弟小时候跟爸妈去过这个集市，于我而言却是真正的百闻一见。它隐藏在山坳里，这么多年，一直在。

    我们吃了米粉，买了牛肉，然后“突突突”地骑车回家。到家后，爸妈都才起床。说起这一路行程，爸妈惊叹不已：哎呀，去了那么远回来了！

    弟弟骑着他的小摩托，不经意间，又帮我圆了一个梦。

    3

    在山里休假，弟弟也在。回城的前夜才想起，还有一片花没来得及看。它就生长在一处山坡上，离家三四里。弟弟骑摩托车带我去山下老店吃米粉，回来时我不经意间一瞥，撞见的。

    那里曾是一片稻田，如今早已荒芜，融为了山的一部分。可就在这里，长出了一种植物，头顶粉色的小花，一片绵延开去。那花也是忒安静的，疏疏落落，隐隐约约，藏在枝叶间。就如同山里的这个角落，一年到头，没几人经过。

    那到底是什么花？我想去看看。

    山中无事，可我偏爱“无中生有”，看天看云，看山看水，独自忙碌着，一直抽不出时间。

    想起时，已是天黑，而次日一早就得出发，看来是真的要错过了。心中略有懊恼：这么个小事怎么就拖下来了呢？可有时就这样，你越想着有机会，就越是错失了机会。

    跟先生说明早陪我看粉红花。他睡意朦胧，“嗯嗯”应答。

    次日一早，曙光初现，我便起床了。怎奈先生沉睡如猪，我实在不忍心唤醒——在城里时，他的睡眠很浅，常被惊醒。

    我来到院子里，心中对那片粉红念念不忘。

    弟弟也已起来，大家都在忙着收行李，弄早餐。

    天空渐渐明亮。我放下行李，对弟弟说：你骑车带我去一下山坡那里吧。想想，又追加了一句：大概只要十几分钟。

    弟弟喊我上车，并不问我去干什么。

    到了山坡，我走进粉色地里，天空碧蓝如洗，大地闪着金光。米粒似的小花，如串串粉色项链，把细长的花茎装扮成高傲的天鹅，优雅地朝着蓝天高歌。阳光在树林里跳跃，空气中满是醉人的清香。我左看右看，左拍右拍。弟弟不恼，也不催。他对着手机给我念：“水蓼，蓼花，辣蓼……广西、云南有人煮鱼时用这个。”

    原来，它有这么好听的名字：蓼。

    终是没有错过。在十月的乡间，我遇见了蓼花开。

    感谢骑着小摩托的弟弟——我一直矫情，他从不扫兴。

    责任编辑：周伟

广东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教师 唐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