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瑜看到了一幕使她特别吃惊的情景。

　　那时她正走向那栋红砖楼房，红砖楼房后面是一片小小的竹林。袅袅飘浮的淡雾，像层薄薄的绿纱，把竹林罩得朦朦胧胧，犹如仙境。夏瑜来野月岭当志愿者后，发现野月岭到处都有这种犹如仙境般的小竹林。竹林和一座座独立的红砖楼房连在一起，红墙绿竹，相互辉映，一种充满原始感的大自然气息，便在这偏远的山村氤氲开来，温馨，醇厚，撩人心魄。

　　突然，夏瑜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掮着一根除去了枝丫的竹子，从竹林里溜了出来，飞快地向远处跑去。天杀的，又偷我家的竹子了，看我不打死你！随着一声怒吼，红砖楼房里蹿出一个胖女人，朝着少年猛追。少年见背后有人追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可他掮着竹子，自然跑不过赤手空拳的胖女人，很快就被胖女人追上、拦住。少年只得站住，可怜巴巴地望着胖女人。

　　你这个小贼牯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胖女人把少年掮着的竹子抢下，双目圆瞪，两拳攥得铁紧，仿佛就要给少年捶一顿。少年吓得把掖在裤腰里的砍刀拔出来，高高举起，做出一种恫吓的姿势。胖女人一点也不惧怕少年恫吓，一把攥住男孩子的手，要把男孩手里的砍刀抢下来。男孩死死抓住刀把不放，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原来是个失语少年。

　　夏瑜急忙跑过去，劝胖女人不要和男孩抢刀，免得伤了双方。他是个孩子，又是个语言障碍者，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夏瑜劝胖女人。

　　胖女人看了夏瑜一眼，没去抢少年手上的砍刀了，脸上却仍然罩满了怒气，说，要不是看他是个孩子，我早就打断他一条腿了。

　　千万打不得，打伤人，你就犯法了。夏瑜说。

　　我放过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偷我家的竹子，少说也有一二十回了。胖女人愤愤地说。

　　哇哇……少年哇哇地叫着，神情十分激动。夏瑜听不懂少年在哇哇些什么，两眼看着胖女人，希望能从胖女人嘴里得到答案。胖女人理解夏瑜眼里的意思，对夏瑜说，他说这片竹林是他爹栽的，他想砍就砍，谁也别想阻拦他。

　　这房子不是你家的吗？竹林怎么会是他爹栽的？夏瑜被胖女人说糊涂了。

　　胖女人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那年，少年家的房屋倒塌了，一时又没钱修新屋，恰巧我和我男人都在外面打工，家里房子空着，村干部就做我们两口子的工作，要我们把房子借给少年一家住一段时间，等他家的房子修好了，再搬出去。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了困难，大家应该互相帮助，我们就答应少年一家在我家借住。在我家借住的日子里，少年他爹见我家屋后的空坪空着，征得我们的同意，在空坪上栽了几棵楠竹。一年后，政府帮他家在老宅基地上盖了一座房子，他们才搬出了我家。他爹栽下的那几棵楠竹，几年后长成了一片竹林。而他总觉得这片竹林是他家的，想砍就砍，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爹娘不管他？夏瑜奇怪地问。

　　胖女人又叹了一口气，说，他爹那年外出打工，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他爹一死，娘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他和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有病，眼睛又不好，根本管不了他。胖女人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看来动了情。

　　夏瑜问少年，你砍竹子做什么用？少年没有吱声。胖女人说，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用？还不是乱玩，可惜了这些好竹子。夏瑜又问，你们这儿的竹子卖多少钱一根？胖女人说，值钱倒不值钱，也就五六元一根。夏瑜说，他砍掉的那些竹子，我替他付钱，你就不要追究他了。说着从兜里掏出300元，要胖女人收下。胖女人说，钱是小事，就是他这种行为让人生气，就算这片竹林是他爹栽出来的，可他们一家在我家住了1年多，我又没收过他们1分房租钱，这孩子……夏瑜说，这些就算了，这钱你还是收下。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宋宝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