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车门轻轻关闭了,我感受到一股惯性让我稍稍向后退了半步,意识到火车开动了。

  透过双层的玻璃窗子,眼前的站台由缓到快,止不住地向后跑。火车是一个很神奇的发明,轨道就像是一台老旧的放映机滑轨,列车是一张磁盘,列车开动了,放映机就开始播放过去的事情。是的,不断向后退的建筑和人群,总是会让人放空思绪回到从前,而不是畅想着未来,其他的交通工具却没有这种感觉。

  闭上眼睛,让影片在暗色调下清晰播放。小小的我跑在襄阳站的站台上,学着动画片里武术家的跑法,五指并拢,手掌随着胳膊前后摇摆。穿过一对又一对贴着瓷砖的方形柱子,跑过一块又一块略显发黑和潮湿的水泥地面,脚步声在空旷的站台有意识地加重踏下,发出短暂清晰的回响。

  跑到站台的尽头,这里是最后一节车厢的停靠点,我已用尽了全力。喘一喘,别着急,时间刚好。悬挂在站台顶部的长方体黑色音响适时播放起到站时间,是妈妈的车子要到站了。

  远处兀地有两束灯光出现,头抬高,踮起脚尖,会是这个站台吗?一、二、三、四……我预判着车子的走势,就是这条路了。

  橙黄色的灯光由远及近,逐渐显示出车头的轮廓。车头逐渐清晰,却让人忍不住用手遮挡灯光,我熟练地向后退去,站在安全白线里。车由远及近,虽然在行驶,却就像它本来就该在那里似的,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庞大的机车路过眼前时,我却没有倾注太多关注,依然伸直脖子向后看。我看到车窗边一张又一张向外打量的脸,我看到车门口一个又一个戴好铁路大檐帽的大人向窗外敬着礼,始发终到站的白色车牌总是看不清晰。车子丝毫不差地在我眼前停下,正好对着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门。

  车门打开,我熟练地跑上三级锈迹斑斑的镂空铁质台阶,右脚稳稳踩在深绿色的塑胶地板上。塑胶、家禽、织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这是行李车独特的气味。墙上嵌了一个个贴着不同的地名的小格子,下面是一张不锈钢桌子,妈妈靠着窗坐在红白相间的软座折叠椅上,张开双臂,迎接冲向她怀抱的我。年轻的妈妈背着光,只怪站台的灯光照得人睁不开眼,使我始终记不起她年轻的模样,但20年过去,那种感觉却从未忘怀。

  路可以是回家的路,可以是成功的路,但一定要是追寻幸福的路。世上的路有许多条,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条。我们选择不同的路,不代表就到不了终点。

  “嘟嘟”,车门缓缓打开了,睁开眼睛,思绪也回到了现在。阳光没有了车门的遮挡,疯了似的冲进车厢,一如20年前那个平凡的下午、平凡的襄阳站一样。我抬脚走出车厢,更多的光照射在站台上,反射出哑光的质感,来往的旅客、挺拔的客运员在光线的照射下模糊了轮廓。

  一切都很好,一路皆向阳。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