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忆旧时,每逢阳春时节,故乡的刺槐枝头都会缀满一串串皎洁轻盈的槐花,甜香四溢。这满树高洁的花仙子不仅是春日华丽的装点,更是不可多得的时令美味。

  槐花初生如豆荚,绽放后则如翩飞的蝴蝶,白绿相间,清新而润泽。槐花只有在嫩芽初生时可食用,时长仅有十来天,稍纵即逝。它们常孤高地生在树顶柔软的枝头,树干上又长满了尖刺,让人可望不可即。

  孩子们三五成群,将镰刀绑在竹竿上,用力一拉,便削下了一大株缀满白花的树枝,落英飘零之中,满是欢笑与清香。我不禁看得痴迷。

  见我垂涎三尺,奶奶便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镰刀,绑在竿头,削下一串串槐树枝。我迫不及待地将槐花一串串摘下,捧在手里,放入嘴中,顿时清凉而甜香,好不过瘾。

  晌午,母亲将槐花泡在水里,洗净后拌上面粉蒸熟,出锅后再淋上少许芝麻油,花香混着香油,吃上一口,松软清甜,齿颊留香,春天的生机便在味蕾间恣意绽放了开来。

  古人也爱食用槐花,杜甫有“青青高槐树,采掇付中厨”的诗句。只是古人所种为国槐,与故乡更常见的刺槐颇不同,其花期在夏季。苏轼有诗云:“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槐花落时,正是举子应试之时,因此称参加科举考试为“踏槐花”。

  槐花不仅美味,还具药用价值,成为中医里药食同源的典范。《日华子本草》较早记载了槐花的药用:“治五痔,心痛,眼赤,杀腹藏虫及热,治皮肤风,并肠风泻血,赤白痢。”《本草纲目》亦云:槐花“炒香频嚼,治失音及喉痹。又疗吐血,衄,崩中漏下”。《医林纂要》:“泄肺逆,泻心火,清肝火,坚肾水。”众多医药典籍道出了槐花作为一味传统中药的多种疗效。

  历史上,槐树和槐花还有着丰富的象征意义和文化典故。《周礼·秋官·朝士》载:“面三槐,三公位焉。”在周代,天子宫廷外种有三棵槐树,三公在朝拜天子时,面三槐而立。因此槐树象征着三公宰辅之位,也寓意着官运亨通,从而衍生出槐鼎、槐卿、槐宸、槐掖、槐第等词。

  苏轼的《三槐堂铭》有云:魏公之业,与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说的就是北宋宰相王旦的父亲王佑“以直道不容于时”,因而未能拜相,他于庭前种了三棵槐树,并预言“吾子孙必有为三公者”。后来,其子王旦成为北宋名相,孙子懿敏公王素也“出入侍从将帅三十馀年”。因此,人们常于庭前种槐,寄寓了家族兴盛的美好祝愿。

  一缕槐花香,清幽越古今。这普通的槐树,蕴含着丰厚文化底色,更让我不禁兴起了“莼鲈之思”,真是怀念故乡蒸槐花、蒸望苗之味啊。皎洁的槐花,其香古今恒久,飘在心头,更飘在绵长的思念中……

  责任编辑:宋宝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