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小院爬满青藤的木门,带着草木清香的风裹挟着花香迎面扑来,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株肆意生长的月季花。

  10年前,我从宜昌将这株不到20厘米的月季抱回荆州老家。那时,它宛如一位娇羞的小女孩儿,乖巧地依偎在我怀里,含苞待放的骨朵儿随着车的颠簸微微颤动,仿佛心跳一般,泛着红晕的脸颊藏在嫩绿的叶片间,时而张望,时而遮掩,像极了那时既青涩又充满期待的我。

  如今,它高过院墙,像一首未被驯服的诗。主干上的尖刺是它的韵脚,探出墙外的花枝,层层叠叠、争先恐后地攀爬,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闯劲儿;簇满枝头的花苞如同少年眼里闪烁的光芒,藏着对自由的渴望。即便暴雨压弯了花枝,它也会倔强地重新挺直腰杆,抖落水珠继续向上生长,浑身散发着永不停歇的生命力。

  瞧,那根探过院墙的花枝格外显眼,完全不顾其他枝条的生长规律。先是蜷曲着攀上院墙,然后顶开龟裂如蛛网的碎砖,钻过狭窄的墙缝,再探着钩住尖锐的铁丝网。倒刺深深扎进网格缝隙,带着一股莽劲儿,硬是把柔韧的身躯拧成螺旋状,在铁丝交错的缝隙间左突右冲,任凭刮出细密的伤痕也不退缩。终于,它挣脱束缚般探出墙外,昂扬地舒展枝叶,仿佛扬起了骄傲的脑袋,连缀着的花苞都沾着几分肆意生长的野气。

  我盯着那根越界的枝条许久。邻居曾说:“养花要勤修剪,否则不成体统。”我握着剪刀走向月季,原以为修剪是场温柔的改造,却被尖刺扎破手指,刺醒了我对生命的深刻认知——那根肆意生长的枝条,何尝不是对自由最炽热的宣言?尘封的剪刀,是腐朽的教条,妄图用既定规则去束缚鲜活的生命力,却在刺痛中碰壁。

  原来,真正的生长本不该被定义,过度干涉不过是一场笨拙的冒犯。血珠渗入土壤的刹那,我猛然懂了:那些被称作“叛逆”“不合规矩”的生长,不过是生命对定义权的争夺。就像城市里被修剪成球状的黄杨,永远想象不到,一棵野月季能抵抗多少把剪刀。

  见习编辑:赵小萱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