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高气爽，去乡村的朋友家拜访。他带我去稻田里转转。归来时，裤腿上沾着几颗苍耳。

　　苍耳的出现，唤出了我乡村生活的过往。那些年的秋天，我和小伙伴们总爱在田野上玩耍，也总是把苍耳带回家去。

　　一天，回到家时，感觉脚腕处十分疼痛，掀开一看，原来里面黏着一颗苍耳。我恼怒地想把它弄碎，母亲过来说：孩子，这苍耳也是有生命的植物种子，难道你没学过《苍耳妈妈有办法》的那篇课文吗？妈妈的话让我想起课文的内容，原来它们挂在我的裤子上，是为了寻找生存的地方。

　　我走到室外，把苍耳轻轻放到院子角落的土地上，希望它们能在下一个季节生根发芽。母亲看到我这样做，她笑了，我也笑了。

　　乡野，是苍耳的家园。它不靠风，不借水，凭一身细小的刺角，攀附过客的裤腿、动物的皮毛，悄然远行。苍耳的行走，没有蒲公英借风而起的轻盈飘逸，也不似豌豆性格刚猛的炸裂飞扬。苍耳是温顺的，以最朴素而坚韧的方式，完成了生命的迁徙。它不喧哗，不争艳，在草丛边、田埂一侧，无声潜长，静静等待一次远行的契机。它的流浪始于对生命的探索，终于对大地的依恋，朴实无华，心怀对季节的序拜。

　　别看苍耳外表粗鄙，但在中药的世界里，它可是一味重要药材。由苍耳子、辛夷、白芷、薄荷组成的“苍耳子散”，具有疏风止痛、通利鼻窍之效，常用于治疗鼻塞、头痛等症状。不过，苍耳子亦有毒性，需谨慎使用。

　　苍耳有刺，尖尖的，细小的，既是为了防御，也是为了行走。有些人的命运和苍耳类同，我在小说《苍耳》中看到主人公许暖（阮阮）和苍耳一样的生命轨迹。这个小姑娘6岁被拐，一生颠沛，如苍耳般随风飘零，无法掌控归途。她“如同平凡的苍耳，沉默地跟随，沉默地等待，却终被弃之天涯，再也找不到家”。这株小小的植物，是阮阮命运的暗示：满身是刺，却从不主动攻击；外表坚硬，内心坚强，在颠簸中，抓住一丝希望。诚如苍耳，用荆棘的方式闯荡世界，虽无芬芳，一样活出生命的光彩，留给人间不屈的榜样。

　　当然，对苍耳印象最深的是，还是小学课文里那篇《植物妈妈有办法》：“苍耳妈妈有个好办法，她给孩子穿上带刺的铠甲。只要挂住动物的皮毛，孩子们就能去田野、山洼。”简单的语句写出了苍耳最鲜明的特征，也体现着苍耳的生存智慧。

　　搬离乡村后，我在城市里生活，困囿于钢筋混凝土的世界，我很少看到过苍耳。城市生活没收了幼年的记忆，连同我对植物的情感也一并隐没。再见苍耳，勾起深埋的乡村情结，我无法再平静了。

　　朋友见我如此动容，不明其理，我给他讲述我和苍耳的往事，他也有所触动。我们俩看着苍耳，各自述说着苍耳的话题，这个秋日，泛起情感的涟漪。

　　秋日，正是苍耳远走他乡的时节，有些人与苍耳一样，远离故土，在异乡的土地上扎根。而无论身处何地，内心深处的守望一直朝向故乡。

　　见习编辑：赵小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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