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妻子吩咐我去超市购买蔬菜。走进蔬菜区,货架上整齐划一地摆满了白菜、萝卜、西红柿、土豆等蔬菜。望着带着新鲜泥土腥甜的红薯,伸手拿来一个,在手中掂了掂,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乡的红薯。

  我的家乡地广人稀,气候适宜,很适合种红薯。每年的春天,家乡的人们将贮藏在地窖里的红薯种用筐子装出来,精挑细选后,将表皮光滑、颜色饱满的红薯种逐一地摆放在门前的空坝上,在柔和阳光下晾晒。随后挑选出一块土质肥沃的土地,对其深耕细耙,平整成松软的畦垄,再在畦垄上刨出均匀的土坑,并施足底肥,然后虔诚地捧着晒得表皮发皱、芽点饱满的红薯种,小心翼翼地将其置入土坑中心,并用细碎的湿润泥土轻轻覆盖。被埋在泥土里的红薯种在雨露的滋润下悄悄发芽,几天后,嫩白的芽尖缓缓地顶破泥土,呆头呆脑,惊奇地凝望丽日下的春景。数日后,嫩芽在春风春雨的沐浴下,慢慢地变成淡红的新叶,随后便长成翠绿的藤蔓,爬满畦垄。

  待到红薯的藤蔓生长到约一尺长时,正是移栽红薯苗的黄金时机,乡亲们忙碌的脚步就再也停不下来。他们挑选出茁壮的红薯苗,抢天夺时将红薯苗移栽到精心准备好的田间地头。红薯苗天生贫瘠,无论是山坡、洼地、还是犄角旮旯薄地,都能向阳而生,结出圆润肥硕的果实。

  当金黄色的稻子陆续装进粮仓,大地间的金黄盛宴预示落幕。深秋时节,红薯叶饱受寒风侵蚀,昔日苍翠碧绿的叶片边缘逐渐蜷曲焦枯,地下隐藏的红薯却悄悄地使劲儿将泥土拱开一道道裂缝,仿佛在向乡亲们郑重地宣告:我已完全成熟,这是你们收获的时刻到了。于是,一场晚秋“地下挖宝”活动在家乡辽阔的土地上热闹开启。

  在食不果腹的年月,家乡的乡亲视红薯为“救命粮”。寒露前后,家乡的乡亲们背着背篓,扛着锄头来到红薯地。锄头顺着裂缝下挖,听到“咔嚓”一声响,一个个圆滚滚、带着泥土气息的“宝贝疙瘩”顺势而出。随即乡亲们用皲裂的双手轻轻捧起,细细地擦去表皮沾着褐红色的泥土,生怕有半点闪失。他们深知,这些“宝贝疙瘩”是能供给全家大半年生活的口粮。勤劳智慧的乡亲沿用父辈遗留下来的法子,挑选出匀称、皮色新鲜的红薯放入地窖保存,专供整个冬季食用;然后留一部分切成片,放在秋日的艳阳下翻晒,直到变成干枯的苕干,日后掺合着苞谷面、大米一起食用。

  而今,乡亲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但种植红薯的热情却愈发浓烈,乡亲不再把红薯当成救急的粮食,而是把它当作三餐四季美好生活中的“调味品”。有的乡亲利用石磨将红薯碾碎,滤去粗渣,沉淀出细腻的白色红薯粉,有的用它做粉条,有的用它做凉粉。每逢佳节团圆,乡亲们用红薯粉制作成的各种乡村特色美食,成了餐桌上人见人夸的美味佳肴;有的乡亲将红薯熬制成黏稠的麻糖,和着爆米花、花生、芝麻等,切成长方形糖块,那甜而不腻的味道,是每个节日里最让人惦念的佳品;也有手巧的乡亲还将红薯酿成烧酒,无论是劳作之余还是客人来访,定会拿出绵柔甘醇的红薯酒,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唠着家常,时不时还高歌一曲,粗犷的声音混着红薯酒的香味儿挤出窗棂,飘向屋顶,越过山岭。

  眼下,家乡的红薯完全进入成熟期,异乡的游子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家乡那些埋在泥土里的红薯。它不仅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乡亲的生计,还见证了当下乡亲们甜蜜美满的幸福生活。

  见习编辑:赵小萱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