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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01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被斩断过的丝绸之路古道

禄永峰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1月01日   07 版)

    丝绸之路古道遗址。禄永峰 摄

    石道坡,是甘肃庆阳北石窟寺附近遗存下来的一段千年古道。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甘肃省内的河西走廊一带,曾经的丝绸古道已被风沙覆盖;2014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河南洛阳崤山至陕西函谷关的崤函古道,是丝绸之路联合申遗项目中唯一一段道路遗存,古代约500华里,现在仅剩230米、车辙印长7.5米。而庆阳北石窟寺通到董志塬边的这段萧关丝绸之路古道总长3180米,车辙印长84米,是我国已知的丝绸之路古道保存最长、最完整的一段。

    原本我们一门心思是要急着去探访石道坡丝绸之路古道的,当地人吴正科却带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首先来到了石道坡斜所在鹿山河对面的山头上。这里杂草出奇的茂盛,每一脚踩下去,不知道是踩在草上,还是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吴正科脚步轻盈,在前面探路,不时有高过头顶的蒿草打在他的脸上。

    山顶上,似乎距离太阳更近些,刺眼的阳光打在杂草上,一股股热流在涌动。若不是吴正科提醒,我浑然不知自己所穿行过的长长的胡同,是古代一个叫万俟堤的人占山称王之后通往他的城堡的专用道路。

    在庆阳,一直很少有人探究鹿山与石道坡丝绸之路古道背后的故事。从鹿山脚下过往的人们,也似乎无视它的存在。石道坡,是荒凉的,寂寞的。奇怪的是,石道坡对于每一位探访者,似乎也是一种“阻隔”。还没有等我们正儿八经地迈出几步,石道坡已经陡峭的没有路可走。若不是吴正科特意安装铁梯供攀踏,我们很难攀登上去。

    鹿山并不算高峻,石道坡整体还算平缓。只是开始的一段,看起来是被人有意斩断的,斩得很彻底,似乎不留一丝遗憾的样子。

    从我早前接触的一些资料看,当时之所以斩断石道坡,是由于宋金期间,庆阳成为中原王朝和北方割据政权交锋的前沿阵地,公元1038年党项族元昊在银川建立大夏国前后,对北宋在庆阳的边界发动了一系列进攻,为了防止西夏铁骑部队长驱直入,边防驻兵将石道坡斩断。

    历史不由让人心生感慨:石道坡的存在,曾生发过多少恩怨?石道坡的斩断,又避免了多少兵刃相见?

    当然,石道坡是无辜的,它固然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但它从修筑之初所承担的联通文明、交流互惠的本义一直未曾改变。

    斩断的石道坡历代维修,仅有元代至正七年(1347),一名叫李授进的将军带领兵卒对石道坡进行修缮,并在崖壁上留下唯一有纪年的题记。后来又有一个叫罗中的人在石道边雕刻一幅楹联:“今往藏龙伏虎地,偶闻鹿鸣凤临声。”虽短短数字,却已包含了石道坡附近的鹿山、凤山、龙山三座山的地名。

    斩断又经修补的古道,后经自然沉淀还是裸露出了被斩断的痕迹。或许,面对斩断的石道坡,后来者也根本用不着刻意去遮掩什么。沿着石道坡遗留的断痕,或将能够找回更多尘封的过往。

    石道上能够留下如此深长的独轮车车辙印,可见当时这段丝绸之路古道上车来人往的繁华景象。不难想象,当时独轮车途经这里时,车轮需要在辙中行走,这自然需要更大的拉力与推力作用,才能摇摇晃晃地通过。这让人不禁联想到车马喧嚣,独轮车夫行走此地险象环生的一幕幕情景。

    沿深深的车辙印有一处很急的拐弯,这处拐弯,简直是对过往车夫车技的一种考验。我尝试着直行,眼前却是一道沟壑,看来修筑石道时,这个弯拐的很是被动、很是无奈。

    转过急弯,通过一段石板路,石头上显现的白花花的苔藓,像一片片堆积的鸟粪,给人无限的破败感和沧桑感。顺着山坡往上走百余米,会逐渐靠近黄土层路面。由于几千年的车马行走、雨水冲刷、人工修垫,黄土山坡上的道路变成幽深的峡谷,这长长的类似胡同的峡谷路面,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有意修筑的。

    峡谷状的古道,不再是起初修筑驼道时那般开阔、平坦,行走在谷底,有一种被黄土挟持的感觉,心绪是无比压抑的。我们继续穿行在峡谷状的古道上,踩过荒草,草丛中一种带刺的植物不时刺到脚部、腿部,让人猝不及防。我们还有许多疑问有待探寻、破解,不能在半道儿停下来,要不之前吃的苦头也就前功尽弃。因此我们只好忍着皮肉之痛,艰难攀爬。

    没有行囊,没有马匹,没有独轮车,我们只是徒步穿行于历史的古道,却总是气喘吁吁。小憩片刻,顺着吴正科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棵树的地方就是董志塬上的上马咀。到了上马咀,也就到了董志塬平展展的大塬上了,牵马人途经山路劳顿,在此跟马匹稍作歇息,再打马扬鞭远去,身后紧随一股风尘。

    除了石道坡丝绸之路古道,周围还有另外6条古道在这里交会,覆钟山下的北石窟寺便成了最为繁华和热闹的地方。途经留宿的各路客官,免不了都要去一趟北石窟寺虔诚的焚香拜佛,祈求一路顺风。于是,北石窟寺的上空,几千年的袅袅香火,绵延过覆钟山附近的每一条古道。

    最为平坦宽阔的石道坡,自然也就成为各地文化经济交流的沟通重道。正是石道坡丝绸古道的繁荣,见证了北石窟寺的昌盛。或者可以说,若没有石道坡丝绸之路古道,也就没有北石窟寺在中国石窟艺术中的一席之地。

    事实上,石道坡丝绸之路古道最终还是淡出了历史的视线,似乎早已被人们忽略和遗忘。这是为何?西汉时,匈奴曾入朝那、萧关,遂至彭阳,大为汉边患。魏晋以后,可能因为近于边地而荒疏下去。

    见证了辉煌灿烂,见证了萧条落寞,石道坡丝绸之路古道,如同流经的蒲河、茹河,依然与陇东大地默默守望。

    石道坡,沉睡千年过后,也该到了“苏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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