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七月的雪

    往祁连的路上，雨天湿润的水汽，凝结在车窗上，窗外草原、山峦，雾蒙蒙呈现在七月。翻过一道岭，又见耀眼的阳光落在旷野和山谷里，温暖亮丽的光芒随羊群的走向跳跃着，湛蓝的天空仿佛不曾记得，刚刚经历的那场酣畅淋漓的雨，时光总是不经意创造新的奇迹。

    蜿蜒曲折的盘山路上，思绪回到记忆里的小镇，熟悉的街道和店铺，飘着青稞酒香的故事，以及心心念念恋的味道。幻想顺着某个小巷跑过去，会再遇见一只慵懒的猫，它会唤醒沉淀在时光里的人和事，亲切的画面，还有肆无忌惮的欢笑声。只是后来的很多人，散落在时光的深渊里，遍寻不见。

    车子经过盘山路的顶端处，开车的师傅喊道：“快看山下，是牧人晒的盐吗？”“附近没有盐湖，哪来的盐呢？”“我开过去，我们去山下。”目不转睛盯着窗外，怕一眨眼，那梦幻的场景会迅速消失，或者，它本身就是一场海市蜃楼。

    所有经过的车辆都聚集在山下的空地上，人们欢呼着奔向路边的草场，反倒显出公路的孤独来。双手掬一捧，清冽的触感，剔透的白。好一场七月的雪。

    是天空中盛雪的瓷盘是被谁不小心撞翻了吗？没有冬雪的肃静、春雪的豪迈，内心却蕴藏着夏天的雅致和精巧，细碎晶莹的雪从山麓撒下来，蔓延到草原深处，所到之处被阳光赋予梦幻的色泽，天空湛蓝，白雪剔透，奇石嶙峋，我无法说出自己身处何方，总觉得雪的尽头，会有柴门和犬吠，始终等着夜归的人。

    一朵粉色的格桑花被雪覆盖着，渐渐地，花朵的身姿挺直了，花瓣上的雪由纯白变得透亮，再慢慢消融，变成清透的水滴，缀在叶子上，映照出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祁连山草原。再回首，草原在皑皑白雪里，重新生长。

    翻过山去，已不见雪的影踪。我们仅仅经历了一场关于冬天短暂的梦，梦里有纯白的飞花万盏，绚丽的山花遍野，迅速更替的四季，刻出一圈圈年轮。梦被风吹醒，我们又匆匆行走，在辽阔的天地间。

    行走祁连，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静谧的卓尔山像随意翻开神话的某个篇章，描述着关于爱情的不老传说。八宝河对岸的牛心山挺拔俊朗，像战士披星戴月守护神圣的故土。听闻阿咪东索的歌声嘹亮，釉玛的舞姿曼妙，亘古的神话世代传唱，幻化的诗意和神性的光辉和脚下的土地，共同成长。

    山腰上有一座醒目的红房子，一片云停留在它的旁边，我凝视它很久，目光越过重重山脉，没有东风吹醒阳台梦，亦不知人在第几重。

    下山骑马。没有了年少时拽着缰绳四处乱跑的勇气，任由牧马大哥牵着马，漫无目的走了一圈。他说着深山里的传说，也盘算牵马的收入。茫茫草原，经历着一代代人的守护，史书上记载这片土地的征战和繁荣，不朽的人物，迁移的部落。独独经过这片草地的人们，悠远的孤独和美感，历史从来不说。

    走在黄昏的草原上，途经飘荡的炊烟，牧人的歌唱悠远又绵长。远处的小镇沉浸在静谧的夜色里，被温暖的灯火包围。身后的月光，像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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