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阳（随笔）

    凛冽的寒冬，冷气扫过窗外的白桦树，遒劲的枝干随着寒风一阵阵摇晃，生物总喜欢和自然做无谓的抗争。来年的春天，它们依旧绿意盎然，而我，还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春天呢？初春，很美吧……

    护工端来饭食，我照旧咀嚼着，吞咽着。人老了，吃什么都变得索然无味。喝了几口暖和的牛奶，纸壳可以卖钱，我把它放进衣兜里。生活压力大，能给孩子省几分就省几分吧！旁边的刘老头又开始叫嚷着不吃饭了，说孩子不来看他，哎！孩子忙呀！饭后，依然是沉闷压抑的，让人昏昏欲睡的生活。这个房间里面，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呢？

    张老太太，周老头都讲不了话，只能发出几声闷哼。赵老头和赵老太太多好啊，两人老了都还陪伴着对方。还有几个可以讲话的老头老太太呀，但他们都习惯了沉默。在轮椅上我总喜欢回顾前半生的事，从孩子出生到上学，每天总是围在身边妈妈妈妈地叫，那时候生活艰苦，但是很快乐，后来，孩子长大了……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或是黄昏，或是深夜，寒冷而漫长。

    护工们端走了饭菜，开始打扫卫生。几个年轻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朝屋里张望，脸蛋被冻得通红，神色有些紧张！又有志愿者小姑娘来了呀，现在的孩子真是善良呀，学习虽然忙，但总来看望我们呢！

    今天，我第一次做志愿活动，去敬老院陪伴老人。活动要求上写着，陪老人下棋，聊天，打牌，顿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却不承想，狭窄的房屋里，十几个老人围坐在轮椅上，各自沉默不语。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彰显着一丝生气。病房一样冰冷的房间，空旷而寒冷的走廊，充满垂暮之气的空间，让人呼吸沉重。我们四人回到服务台询问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就是那个房间，我们犹豫着回到房间。

    那几个小孩走了又回来了，脸依旧红扑扑的，她们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然后站着不动了，是害羞了吗？一个胖胖的小姑娘朝周老太太走去。询问了她几句？周老太太看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摇头，小姑娘不知怎么地，突然慌了神，以为她是要喝水或是要吃东西。周老太太大声叫了起来，小姑娘焦急地看向护工。

    我们打起精神走进房间，与他们互相打量着，不知所措。坐在窗户旁的一个奶奶好奇地看着我们，我走上去和她搭话。但是她只是看着我，不作回应。我想关心她，告诉她我们是志愿者，她却突然大叫起来，我被吓到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忽然，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是想告诉你，她不会说话！”看着小姑娘紧张的神色，我告诉她。然后几个小姑娘就向我走来，我很开心，有人可以陪我说话了。“姑娘们，很开心你们来看望我们！姑娘们坐，和我聊聊天。我嘴笨，不会讲话，你们不要介意啊。”

    我没有什么文化，就怕几个姑娘嫌弃我。

    几个姑娘坐下来，放松了许多。她们都认真地看着我，真是乖孩子。“姑娘们，在外面上学，想不想爸爸妈妈啊？”“姑娘们，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就回家看看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把你们养这么大，很不容易呀！姑娘们，我不会讲话，你们不要介意啊！”姑娘们大老远来看我，我就怕自己说错了话，说错了话他们以后就不会再来看我了吧！“姑娘们，奶奶给你们唱一首歌，‘姑娘好呀，像太阳……’”听着我的歌，姑娘们都笑了，还夸我唱的歌好听。

    我正和姑娘们聊得开心呢，护工走过来，在孩子面前还沉着脸。她伸出手，在我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我的牛奶盒，还没喝完……”我还没说完她就凶巴巴地喊起来：“又藏东西，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啊？”“你别拽我衣服啊！没有其他东西了！”“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藏其他的？”

    我们正在听奶奶说话，护工走过来，动作熟练地在她身上搜索。从兜里掏出一个空了的牛奶盒，然后就严厉地责问她，奶奶眼神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慌张，她急忙说着没有了，慌乱地整理被护工拉乱的衣服。护工走后，我们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看见了吧？”奶奶指着护工的背影，平静地说着。

    今天又有孩子来看我了，她们现在正微笑着听我讲话，“姑娘们，谢谢你们来看我，我嘴笨，不会说话。我给姑娘们唱首歌‘姑娘好啊，像太阳……’”

    奶奶唱着歌，忽然指着电视上的一个年轻人说“你的父母，把你养这么大，多辛苦呐，你不回去看看他们……”一股酸楚涌上鼻尖，我已经好久没有和父母联系了，眼睛酸涩，我有些失态地离开房间，胸口被一块大石压着，无法喘息。调整好情绪后，又回到房间。微笑着向老人走去。

    “姑娘们，你们远道而来看我，我很开心，我给姑娘们唱首歌‘姑娘好呀，像太阳……’”

    (严儒兰，19岁，青春北京志愿者，首都师范大学在读生。)

严儒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