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住在学校的南区。
沿着石板路,踏过树叶的斑驳光影,一路向前,经过或新或旧的纪念堂和教学楼,教职工的公寓就藏在那一层层爬山虎的怀抱里。林奶奶的公寓在二楼的最左边,门前摆着几盆生长旺盛的花草,一如奶奶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奶奶!”
“哎!来了来了!”
奶奶记性不大好,所以她喊我小北,因为我来自北方。
“啊!小北你来啦!你今天好漂亮!”
奶奶的语气里总是带着强烈的欢快,每一次都像是初次见面一般热情。奶奶也总是不断地重复感谢,像是占用了我们许多时间一般。有人说,志愿服务是用心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我不大认可,在我心目中,志愿服务更像是一场相遇,相遇在同一个时空下,共同分享各自人生中的一段时光。所以每当奶奶说辛苦我们的时候,我总会说没关系,并且告诉她,和她相处我很快乐。
林奶奶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一日三餐往往需要我们帮忙,而我参与的,是林奶奶的晚饭时光。奶奶的生活艺术既严谨又可爱,像是一个严谨的数学教师偶然流露着孩子的心性。
番茄洗澡的“沐浴露”
第一次给奶奶做饭时,奶奶说要吃番茄。
去掉番茄的蒂,然后在流水下冲洗了两遍,我拿起刀的瞬间,奶奶突然大叫一声:“小北!把它放进盆里拿给我。”我赶忙放下刀,把番茄放进了一只白色的塑料盆中端给奶奶,奶奶神秘的拿出一个小瓶子,舀了一勺白色的粉状物洒在番茄上说:“奶奶老了,蔬菜上的农药残留要处理干净,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摇摇头,奶奶神秘的笑着说:“这是面粉,搓一搓用水一冲农药就被带走了,小北以后回家做饭要记得哦。”
这是我第一次把蔬菜洗了整整四遍,也是第一次知道蔬菜“洗澡”是需要“沐浴露”的。林奶奶的精致让我看到了一个不老的灵魂对生活的认真。如果说志愿服务是几乎完全平等的,那剩下的小概率的不平等大概就是——当我们为他人带去快乐的时候,我们被回报的是更多的对生活的感悟。
一分钟的“脱帽仪式”
奶奶的晚餐总是大同小异,三色的米里加入不同的蔬菜和肉煮成一锅喷香的饭。
小锅子里的水要盖着锅盖用五分钟煮开,然后要脱掉盖子再煮一分钟才可以把洗好的米饭悉数投入。
“小北,你知不知道氢和氧组成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呀?”
“奶奶,你是不是要说水。”
“对呀对呀,你怎么这么聪明。”奶奶竖着大拇指对我笑,然后告诉我,自来水有很多脏东西,打开盖子煮的时候,水蒸气就能带着它们飘出来,就不用担心生病了。
我戏称这是一个一分钟的脱帽仪式,为什么称它为仪式呢?是因为奶奶煮饭的三十分钟就像是一场大型的仪式,五分钟煮水,一分钟开盖,几时放米几时放食材,都像切比萨一样在这有限的三十分钟里切分开来,有她独特的一门计时规律。
“长在锅里”的西兰花
奶奶很爱吃西兰花,也很头疼西兰花的根茎。
奶奶总说:“小北,西兰花下面的根要切下来提前放进去煮啊,奶奶不然咬不动。”每当要放进去切掉一部分根茎的西兰花时,奶奶又会在旁边提醒道:“小北,把根的那头朝下放进锅里,不然煮不软哦。”于是,每一次我都会用勺子将一颗颗西兰花“种”在米饭里,三色米煮出一片紫红色,西兰花随着水咕嘟咕嘟的浮动时,仿佛一棵棵长在红土地上的苍翠的树正在发芽生长,不知道奶奶每一次打开锅盖吃晚饭时,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想法。
萨特说:“存在先于本质”,人像一粒种子偶然地飘落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本质可言,只有存在着,要想确立自己的本质必须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证明。 参与志愿的过程就像是一场寻找人生意义的探索,在奉献与服务中,我成就了本质,也塑造了独一无二的自我。
我参与过大大小小的志愿服务,大到全国性的会议,小到林奶奶的一顿晚饭,古语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其实在我看来,微小的志愿服务带给我的是更强烈的快乐与满足。千千万万的人群中,熙熙攘攘,让这个世界听到我的名字,看到我的存在并不是一件易事,然而在林奶奶的世界里,我却通过陪伴轻而易举成为了一个独特的存在。
“奶奶很舍不得你,但是开学后我们就又能见面啦!”
“好,那我下学期还来陪你!”
志愿的故事往往有许多种开始,但是结尾往往都是未完待续的,因为,志愿始终在路上。
崔子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