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过年仪式

    腊月的钟声敲响，新年的脚步越来越急促。

    “二十七，洗病疾。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每一年，奶奶都会讲起这段话，很多人都说，节日需要仪式感。其实，在我心里，俗语才是“仪式感”最原始的形式。

    我们家，从腊月十三左右，便开始了新年的准备工作。这个日子，有一个很特别的标志——杀猪。

    爷爷未去世前，家里总会喂养一大头猪，养到腊月，大概重两百多斤。一进入腊月，我总会缠着奶奶问：“咱家什么时候杀猪啊？”“还早，还早”，奶奶总这样说。然而，在某个昏昏沉沉的清晨，我被猪叫声惊醒。等我起来，泥土的道场弥漫着血腥味，即使冲洗过，隐隐约约的腥红依旧格外刺眼。奶奶说，杀猪场面太过血腥，小孩子不能看，就总瞒着。她却不知道，好奇心的种子一旦发芽，是抵挡不住的。

    那时杀猪，爷爷总要叫三人帮忙，除了杀猪匠，还要两个年轻力壮的帮着扯猪尾巴、猪耳朵。大清早，便要烧好满满两大锅开水，烫猪毛用。猪毛绝对是最硬的，滚烫的水淋过后，才能用工具开始刮毛。然后去猪蹄角，清洗内脏。买猪肉的人，早早就来到我家等候。杀好的猪被悬挂在楼梯上，称重，分割。旁人指到哪里，要多少，师傅就砍到哪里，斤两相差无几，买肉人开心，爷爷也满脸笑容。

    杀猪的那一天，是腊月里仅次于春节的日子。当地有个习俗——喝“年肉汤”。杀完猪，爷爷会把亲戚找来，聚在一起，奶奶做一桌子家常菜，品尝最新的猪肉。桌子上摆放着猪血、猪腰汤、瘦肉炒菜、萝卜炖排骨……香满四溢，隔得老远都闻得到。

    杀猪仪式完成后，便开始腌制猪肉。厚厚的白盐，涂抹其上，悬挂，晾晒。预留一部分，奶奶会用柴火熏制，制成腊肉，留到来年吃。奶奶做的腊肉特别好吃，配上腌制的酸菜，抑或风干的土豆干、雪里红（盐菜）、豇豆干，猪肉上的油会被这些配料吸收，肉就显得肥而不腻。

    腊月二十八，把所有的蔬菜肉类清洗干净，二十九的夜晚便开始熬制肉汤，为团圆饭做准备。过年的菜品讲究双数，鸡、鱼、肉汤是必不可少，而且还不能在年三十的当天喝肉汤，有说法是那天喝了肉汤，来年出门就会赶上下雨。

    最热闹的，便是守岁。大人们围在火炉旁，看春晚。我们几个小孩，通常拿着打火机，到处找没有燃烧的炮竹，点燃，奔跑。

    那时，杀猪、吃肉、看春晚、放烟花、收几十块的压岁钱，便是我怀念的童年。

湖北省竹山县麻家渡镇柿树坪小学教师 孟小满（9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