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就开始回忆了（散文）

    今年格外地想过年。

    同学把歌词递给我，说元旦联欢合唱这首歌。我一瞧，这歌我听过，歌词中有大量的儿化音，江南小调儿风，是首明媚的曲儿。我回家搜出这首歌，竟在这欢快甜美的旋律中，忆起儿时的春节。

    那时候，每到春节，小区门口就会出现一个大红色的小房子，里面有个叔叔卖烟花。叔叔浓眉大眼，皮肤干黄，鼻翼宽大，下巴边还有颗大痣，看着有点儿凶。我从来不敢凑近了去看去买，邻居家有个八岁的小男孩让我在远处等着，他攥着一沓零钱，跑向那个红房子，踮着脚说话，然后捧着几个小盒子和一捆爆竹回来。

    大人是不让我们放炮的，但小男孩很是勇敢，放炮这件事就被他妈默认了。他擦亮了火柴，淡定地点燃炮捻儿，然后一溜烟跑到我身边来，拽着我往反方向跑：快走快走，别炸着你了。我害怕，惊得叫了一嗓子，“窜天猴”和我一样叫嚣着，冲上天去，哗地一下就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粉色喷泉，划破夜空。

    那年的冬天也和现在一样冷，小男孩给我买了一副手套，我戴着，鼓掌没什么声儿。他笑着递给我一只小盒子，说是摔炮，可好玩了。我战战兢兢地打开，见里面是几个灰不溜秋的小棍儿，就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看着他。他要我往地上摔，我不敢，他就急了：有什么不敢？瞧我给你摔！他把我手中的那根拿过去，往地上随意一砸，清脆的炮声与我加速的心跳同步响起。我看着有趣，又从纸盒里抽出来一根，虽然害怕，也卯足了全劲，横下心往远处一扔——啪！那个声音震撼了我的童年世界，紧接着小男孩同样清脆的鼓掌声让我如若耳鸣，持久又响亮。

    这是我有生以来放的第一个炮！我欢呼，仿佛踏入了新世界。

    小男孩没有戴手套，双手红彤彤的。他悄悄把手伸进我的兜里，冲我嘿嘿一笑：真暖和。那是！我欢快地笑道。

    第二年春节，他九岁，我八岁。我和小男孩两岁就认识，整天玩在一起，亲密无间。那天玩到很晚，他该回家了。临出门他转头，嘴唇一张一合，第一次亲口叫我的全名，然后挥手，再见。

    我愣住了。

    也就是那一天，莫名其妙的，我们就几乎没再说过话。后来，每每他骑着自行车路过，我们只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匆匆掠过，一语不发。

    我们再也变不成从前亲密无间的样子了！我幡然醒悟，怅然若失。一段稚嫩的友情近乎荒唐的结局让我纠结至今。后来我在小学的某一天突然想明白，嗯，因为他是男孩，我是女孩，所以，他不能叫我小名，不能把手揣进我的兜里。我长舒一口气，想明白怎么回事了，如释重负。哈，男孩，女孩。

    第三年的春节，他十岁，我九岁，我和他再也没有一起放炮。看到那间红房子和里边的叔叔，我似乎对这些已失去了兴趣。

    第四年的冬天，连太阳都赶不走的灰雾使得体育课全被停了，春节时，红房子没再出现。在人群中，在年华里，我不怕放炮了，我不怕那位长得有点凶的叔叔了，我不怕了很多事情，但也突然失去了很多。

    我自嘲：这么早就开始回忆了？还没到十六岁呢。其实不管多大，都要保持足够纯洁的快乐。

河北省石家庄市第二中学高一六班 潘幸泉（0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