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中的我，还是自己吗？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古希腊哲学家问过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看起来简单，回答很难。

    这个哲学命题之中，包含着许多需要回答的方面。比如第一个问题“我是谁”，可能要从最初说起，我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

    这会有成千上万的答案，人们对自身的认识程度不同，答案也不同。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米沃什的回答是，“我不想成为上帝或英雄，只想成为一棵树，为岁月而生长，不伤害任何人。”

    德国作家、哲学家普列斯特写了一部书来回答，书名就叫《我是谁》，谈到了“我能知道什么？”“我应该做什么？”“我可以期望什么？”他在写作中展示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然后让你在不同的观点或事实中，得出自己的思考结论。

    还有人回答说，人就像橡皮泥，你想把自己捏成什么样，你就什么样，把自己捏成谁你就是谁，比如英雄，或者弱者；比如观众，或者演员。这由你自己选择，由你决定。

    这个回答虽然简单，却像其他回答一样有意义。它说的是，只要有相应的行动，有足够的生命长度，你想成为什么人，就能成为什么人。

    你想成为作家，就能成为作家，这当然是件好事。

    成为作家还不行，还要成为好作家。好作家对自己对世界的认知，是丰富的、感性的、完整的、深刻的。好作家还善于处理各种各样的难题。

    现在，我们来像好作家那样，处理一个写作中遇到的题材：我为什么是现在的我？

    这个题材是在俄亥俄大学教授非虚构文学写作的摩尔提出来的。摩尔认为，很多人在创作以回忆录为基础的文学作品时，习惯了严格按照时间顺序来写作。这样的顺序确实很实用，但是方法单一，有局限性。换句话说，我们遵守的时间逻辑，并不是通往回忆的唯一途径。

    还有哪些方法呢？摩尔发觉“并置”的方法很有意义。

    并置，是随着西方反理性主义思潮而出现的艺术表现手段。在诗歌、绘画、雕塑、音乐等领域，艺术家们将各种表面看来不相关的事物并列排放，不作逻辑分析，力图通过具体的事物来客观地表现自然。

    摩尔说：“通常，正是那些并置陈述的事件，为童年的记忆赋予了意义；有时在看似毫不相关的并置陈述中，我们会有新的发现和洞见。”

    此外，有经验的作家常常惊奇地发现，他们写作时无意提及和突出的某些部分，要比自己有意表达的内容显得更精彩，更富有生气和令人惊喜。这是作家的无意识通过理性的思考而发挥作用的结果，而无意识可以随性，变幻莫测。

    因此，摩尔说，如果你写作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细节、特殊的语言表达，而且还挺有作用，那就欣然地把它留在文章中。你不必非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此，他设计了一个练习。

    这个练习的目的，一是打破单一的叙事，创造出一种不协调、不一致的效果；二是让作家意识到诸如名词、动词、具体时刻和特殊事物这些细节的重要性；三是鼓励作家在某种程度上要相信和制造“运气”。

    这个练习具有一定难度，需要按照8个步骤完成初稿，最后再把它修改成一篇完整的实验型小散文。他提示说：为了让练习达到最佳效果，在准备好你做记录用的索引卡片（或4块零散纸张）和铅笔之前，不要阅读第二步。在完成第二步之前，不要阅读第三步。“相信我，这样做会大有帮助的。”他说。

    现在，练习开始。你可能需要设定一下计时器，每一个步骤给自己5分钟的时间来完成。

    1.准备4张较大的索引卡（4张纸也可以）。大张的索引卡片是这个练习的最佳选择，但是我们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会找到这样的卡片，因此选择用一些零散的纸张。

    2.在第一张卡片上，描述一种你曾经闻过的气味。不用担心这气味是否重要，是否有意义，关键是这气味会在你的“记忆银行”中保存10年、20年甚至更久。

    你要描述这个气味以及它的特质，它是酸的、甜的、刺鼻的，还是清爽的、浓烈的、淡淡的？它让你联想到了什么呢？就这样，写上四五句话。

    3.在第二张卡片上：描写你所爱的人的某个部位，只描写一个身体部位即可——比如，母亲的头发、弟弟的牙齿。

    你一定要详细具体。不要只写“父亲有双粗糙的手”，那等于什么也没写。你可以描述一下手掌的纹路、手指的形状、手背上的挫伤和割伤、指甲缝处的油脂。这部分不要超过6句话。

    4.在第三张卡片上：写一句你曾经听过的话，并且是你童年或青少年时经常听到的话。这句话可以是有意义的——例如，父母对你的惩罚或严厉的批评；也可以是看上去无关紧要的话——例如，每次你坐下吃辣椒时哥哥都会开的一个无聊的玩笑。

    这可以是任何一句话，唯一的要求是，这话你经常听到，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它被保存在了你的“记忆银行”里。不用说明、描述或解释，只要告诉我们那句话就行。例如：“喝你的牛奶。你难道不想长得结实一点吗？”

    5.在第四张卡片上：创建一个由30个词组成的列表，词与词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主要是名词，或是稍加变形的名词词组。其中的任意一个词或词组都可以用来描述你记忆中的某个事物。

    例如，摩尔的词表是这样的：宾戈游戏、雪橇、克勒姆叔叔的木制假肢、煮熟的卷心菜、好迪嘟迪秀、小虫子、无花果树。不必为读者提供大量的信息让他们完全理解其中的意义，只要列出你的词和词组就可以。

    你需要列出30个词或词组。当然，最好是先写出40个，然后删除一些。

    6.完成以上五步之后，将这四张卡片的顺序打乱。

    7.在每张卡片的顶端，写一个数字，从1到4。

    8.在第一张卡片上，加上这个标题：“我为什么是现在的我？”

    现在你已经用拼贴的形式完成了这篇实验型的小散文。把它大声地读出来，包括标题，以及每一张卡片顶端的数字。你会为自己发现其中意想不到的关联和古怪的逻辑感到惊奇。

    在多次写作练习中，摩尔把这个任务布置给他的学员，他们后来都发表了以此为基础，再经过修改、润色的作品。

    其实，摩尔希望学员们打破自己限定自己的枷锁，把自己的创意写作解放出来。他的练习首先打开了学员感官中的记忆，从意识到潜意识，解开了束缚。我们的感官为什么那么重要？摩尔认为，我们的认知完全取决于我们的感官。凡是我们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尝不到或触摸不到的东西，我们也不会察觉，它们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中。

    很多学员平时也曾想到解放自己，但是在做这个练习之前，他们在原有的意识层面束缚太多了，往往找不到把自己解放出来的那把钥匙。

    还有，这个练习可以一个人独自完成，但是如果能和写作伙伴或写作小组一起完成，效果会更好。对于写作者来说，这个练习可以多做几次，也可以在以后写作构思时有意使用，变成自己的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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