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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4月02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文学追梦人

在轮椅上锻造写作

钟倩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4月02日   02 版)

    钟倩,山东济南人,青年作家,先后荣获中国好人、全国百姓学习之星、全国向上向善好青年等称号,出版有散文集《含泪的绽放》《泉畔的眺望》《金蔷薇与四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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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春天,我“走”进校园为孩子们做写作指导公益讲座,结束后已经放学,但很多孩子意犹未尽,过来围着我签名寄语,有个男同学拿着本子,若有所思的说道:“地球不爆炸,我就当作家。”这一幕让在场者会心一笑。是的,很多人都有过当作家的梦想,我也不例外。但是,从喜欢写作到爱上写作,再到把文学视为信仰,离不开执笔写作,我拥有一段一波三折又悲喜交加的生命心路。

    从文艺女青年到“轮椅上的梦”

    我出生在一所高校的家属大院,成长在大学校园,父母都是工人。父亲爱读书、读报,随身带着工作手册做笔记。受他的影响,我自幼养成阅读的好习惯。中学时代,我宁舍一顿早饭,也要买爱看的杂志,口袋里的零花钱都用在了购买书籍上。平日里的好词好句都不放过,看得多了写起作文来也得心应手。那个时候我经常想,能够成为一位让人尊重的作家该多好啊。

    美好的花季还未来得及憧憬,一场顽疾毫无征兆的降临到我的头上。18年前的那个春天,当时我正备战中考,去医院检查,被确诊患上了“不死的癌症”类风湿性关节炎。没想到我等来的是一场梦魇。变形、致残、癌症、晚期,全身关节变形,不能下地行走,花季变成雨季,我哭干了泪水,身体一度瘦到不足50斤,医生直摇头。父母没有放弃,经过治疗我的病情有所好转,那是生命的春天啊。

    就在我疼痛减轻时,朋友送来一本张海迪的《轮椅上的梦》,主人公方丹的故事引人共鸣,红色的扉页像一束火焰,点燃了我心底的梦想。你不是还有一支笔吗?然而,当我用变形的手指拿起笔时,却发现连一个字也写不成个,这是怎样的伤自尊?父亲为我特制了写字板,我放在双膝上,天天练习写字、写日记,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恢复到上学时的水平。望着隽秀工整的字迹,我不禁喜极而泣。

    当我满怀希望追梦时,人生发生了第二场地震。2008年汶川地震发生后,父亲去党支部捐款回来突发脑血栓,瘫倒在地,送医院下达了病危,经过治疗挽回一条生命,从此他靠导尿管维持生命。那是我们家的地震。苦难并没有吓倒我,反而让我变得更加坚强。我给报刊投稿,不知疲倦地写,废寝忘食地写,稿件却都石沉大海,内心空落落的。幸好,我有自己的博客,很多博友鼓励我,为我打气,家人也告诉我别气馁,坚持写总会有发表之日。我重新鼓起勇气,潜心研究各报刊的特点和要求,写得多了自然就找寻到一些经验,不再漫无目的地投稿。

    慢慢地,我的文章在各大报刊崭露头角,每有作品发表,母亲第一时间去收发室找来样报,她跌跌撞撞地说,“我闺女写的,有盼头了!”

    梦想“含泪的绽放”,为城市写本书

    刚开始写作,我的动机很简单,就像史铁生说的,为母亲,让她骄傲。因此,发表的“豆腐块”都敝帚自珍,制作成剪报。有编辑打来电话,问我是哪个大学的,我“暴露”了身份。他直说我的文字干净、有新意,让我好好写。

    渐渐地,我发现有些文章没有发表,并不等于写得不好,可能是版面原因,不再为此懊恼,唯有埋头多写,下笨功夫。由于文章经常发在版面头条位置,朋友们给我起了个外号“钟头条”。同时,我也越来越多地参与一些文学征文比赛。偶尔获个优秀奖,我就高兴得像个孩子。记得第一次参赛奖品是个水杯,至今我仍珍藏。

    写的过程也是悟的过程,从家乡的泉水、街巷,到生活的感悟、随想,都变成我笔下的文字。从那个时候起,我告诫自己:不要人云亦云,不要重复自己,更不能让轮椅束缚住自己,一定要有自己独立思考的东西。

    非常感念的是,写作路上遇到的一些贵人。2014年,在济南市历下区作协主席杨曙明的帮助下,圆了我的文学梦——散文集《含泪的绽放》正式出版。“关节可以变形,但意志不能弯曲;生活可以无常,但梦想不能打折。”第一本书让我的写作的心立了起来,就像作家张炜所说的,一个人最终是靠思想站立的,我在用另一种方式行走。虽然文字有些稚嫩,但是字里行间充盈着最饱满最淋漓的青春,有最初的体验和最真挚的情感。事实证明,初写者最好的文字也是在这个时候。

    后来,看到《人民文学》举办全球华人文学征文,周围很多文友都投稿了,我迟迟没有动笔,一是没有思路,二是不够自信,想到有海内外的文学爱好者都参加,竞争一定很激烈。那个夏天,济南桑拿天开启蒸煮模式,我患类风湿又不能穿短袖衣服,坐在电脑前汗流浃背,五千字的作品我写了一周。然后反复修改、润色,直到自己满意才投出去。年底评奖在北京揭晓,当我接到杨曙明主席打来的电话,我的作品荣获一等奖,我连说三句“真的吗?”要怎么收获,就怎么播种,我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肯定。

    每个人的写作,都是从最熟悉的地方写起,即故乡,或是自己生活的城市。最熟悉的地方最好写,也最不好写。好写是因为闭着眼睛都能熟门熟路,不好写则是前人写过很多,如何写出新意,深挖出有价值的东西,这才是最关键的。

    就像金澄宇的《繁花》之于上海,我该怎样让济南在我的笔下生动一次呢?写作一度陷入死胡同,我钻进去出不来,这个时候,是阅读帮了我大忙。读史料、读经典,像蚕吃桑叶一般,咀嚼、消化、转化,变成自己的东西,再倾洒在纸上,我找到了出口。

    此外,还要善于观察,多元体验,比如,生病的体验,以及做真人图书、参加女子监狱开放日等的体验,都引发我独特的思考。我总结出三种境界,最初的看是发现,就像“放大镜”;第二境界是共鸣,如同“显微镜”;第三境界是体验,好似“小型摄像机”。一层比一层递进,深入到生活的肌理,这样写起来才能有态度、有深度、有精度。所谓新视角、新思维,不过是在传统之炉中淬炼成金,用纸的砧,心的锤锻造成文学的“金蔷薇”。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语言的“炼金术”。

    要怎么写作,就怎么阅读

    经常有人请我推荐几本好书,或是影响人生最大的一本书。在我写作后,也经常向一些名家求教这个问题。多年后我才懂得,阅读是件小众化、私人性的事,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他人的书单到你身上,很容易出现过敏反应。阅读是独一无二的,需要兴趣当道,独立思考为金钥匙;写作也是独一无二的,要有自己的风格。作为写作者来说,没有海量的阅读,羞谈创作——因为阅读才是我们的精神底色,读得多了才能肚里有货,才能下笔有神。

    2017年,我被查出新的病变,饱受病痛之余,我转向深度阅读。尽管左手变形,我要求自己坚持写笔记,第一遍粗读、快读,第二遍慢读、精读,第三遍思考、笔记。当我全身心专注阅读时,就会生发诸多灵感,反哺在写作上,如得神助一般。这个过程就是精神的攀登,灵魂的赶路。比如,读《史铁生作品全编》,有些地方读不懂,后来邂逅陈希米的《让“死”活下去》,从中一下子读懂了史铁生的爱情观和生死观,打通了思想的任督二脉。读张炜的新作《艾约堡秘史》,我又重读了《古船》、《九月寓言》等,寻找到他的精神光谱和心灵轨迹。再比如,读宗璞的“野葫芦引”,读完前三部,第四部《北归记》正好出版,连贯起来,后来我又找来同样是写西南联大题材的鹿桥的《未央歌》,这样能够互为补充,提高理解,这种阅读也是杨绛先生所说的“串门”,乐在其中,不足为外人道也。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写作的过程是成长的过程,也是阅读的过程。所以,容不得半点功利和浮躁,尤其是互联网时代,要保持定力,怀揣敬畏。写作的捷径就是阅读,阅读的捷径就是反复重读,常读经典。经典书籍如牛奶,是补钙质、长筋骨,畅销书呢,如可乐,偶尔喝点无妨,切忌不要过量。换句话说,这个时代不缺新书,如何辨识坏书比怎样阅读更为关键。

    我在进校园做讲座时经常说,一个时代最大的网红是人的精神,写作和阅读也是需要一点精神的,这种精神就是守住寂寞、独立思考,常读经典、勤于动笔。喜欢看的书、想要写的文,立马去读、去写,这本身也是一种历练。吟啸且徐行,一日一拱卒,平日里做足功夫,写起来驾轻就熟,让阅读和写作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我们会收获比常人更多的恩德和力量,在文字中遇见更好的自己。

创作是无中生有,批评是沙里淘金
在轮椅上锻造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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