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们此生清澈明朗

    《西游记》中，唐僧总是如此介绍：“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有人评论说，这回答了人时刻要面对的两个问题——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前些天，参与了高考监考，静坐在考场中，时而观察学生执笔在试卷上描绘远方与未来，时而眺望远方层峦叠嶂间沅江浩浩绕城北去。思绪渐渐缱绻，好似默片回放着这些年的经历与故事，也好似在问自己：这些年了，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2016年8月23日，装满行囊的校车载着充满希冀的我们，从长沙出发前往沅陵。由于堵车，送我们的车子斜停在上坡路边，车里的同学便急切地贴着车窗，张望着不远处的沅陵一中校园。校门口被爬山虎点缀的“老图书馆”，就像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亲切地欢迎着我们，见证着我们走下车子、走进校门从学生成为一名老师。在学校组织的座谈会上我这样承诺：“做一名有理想信念、道德情操的志愿者，做一名有扎实学识、仁爱之心的好老师，做一名知行合一、追求卓越的好青年”。

    三百多天，临沅江、驻天宁，在沅陵的每一天都有故事，都在成长。

    留住心中的平凡与朴实

    上完首堂课后，走在校园里， 有太多熟悉却叫不上名字的面孔，他们热情地与我招呼，脸上带着舒心的傻笑。男生会喊我“光哥”、女生喊我“王老师”，学生的包容与喜欢，给了我职业上的乐趣与认同。与此同时，学生的创意更是无法预估的，以至于几个月后，男生女生对我的称呼统一成了“老王”，而我都带着微笑，感受着同一份欣喜。

    渐渐安顿，但心里却又生出恐惧，怕安逸会动摇和麻木探索学习的想法。于是，开始尝试新的事物，开始得空就会选一条街走到没路为止。县城不大，灯火繁华随着步伐消散，终归于宁静，于是乎感慨人生亦似如此。

    沅江绕着老城区，因而路的尽头便会是江边。沿着江边又能走到新的地方，这里已鲜有沈从文先生散文中描写的情景，仍能看到的是江岸上首尾漂浮着日日不动的船只，以及生活在船上的人儿，他们的生活似乎与江水相伴，给寂静的江面带去了些许生活的味道。

    还有师大留给我的痕迹，在沅陵也显现的越来越清晰了。在这里，遇见了许多学长学姐，聊起了当年的种种。师大给予我们不可磨灭的经历，让离开校园的我们倍感亲切，也将我们联系在了一起，让我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到踏实，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向着何处出发。

    陪自己度过匆匆岁月

    每天都会走过教学楼里的回廊，夏秋时节看到天井中有一棵会开花儿的树，星点的红色杂居在绿意之中。我和各班学生以“陪自己走过漫长岁月”为班会主题，聊起了专业选择，聊起了远方的理想，聊起了我的大学故事，和学生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翻起自己的支教日记，在2016年9月9日有这样的一段记录：“在4班，课的进度永远是最慢的，不过印象又是最深刻的。有爱问历史问题、愿意和我交流的张龙，有说着游戏、放荡不羁的陈璋，还有见面会起身喊我‘光哥’、质朴坦率的朱烨……中学真美妙，但对于我剩下的只是回味，回味安逸、回味坚持、回味一心做一件事、回味一心梦一个梦。”

    这里的课堂，要从头适应、从头学习、从头领悟。于是，开始端起一把小椅子混迹在学生中间去听组里老师的课。年级的老师都是温暖可爱的，罗老师告诉我该如何认识学生、善待学生、为学生着想；徐老师每当我遇到教学问题、心中惶惶不安时，总暖笑着鼓励我“你是帅哥，你怕谁？”，信任着让我去实践自己的每一个想法。正是支教中邂逅的一位位前辈、同事、学生，让我坚定而不踌躇地明白自己正去向何方，那里是我奋斗的地方。

    愿你们归来仍是少年

    2016年的教师节，是我到沅陵的第18天，走上讲台的第13天，人生的首个职业节日。

    我仍和平常一样提着包子豆浆穿过香樟树荫来到办公室，和老师打完招呼才注意到原本空旷的桌子变得充盈，霎时不知如何言表自己的感情。看着学生给我的贺卡，其中不乏言辞恳切，比如“教师节快乐，不要忘记我们”；一个署名“二零”的学生在贺卡里这样写道：“老师，愿你此生清澈明朗”。

    看着学生的心意，久久不能平静，想的是自己该如何用这一年不长的时间、用这零星绵薄的学识，引导学生向善、教育学生知识、带给学生快乐，让他们此生清澈明朗。

    每每在晚自习时，静下心来，凝视学生，会替自己的学生想：你们即将从这里出发，会去向何方？

    前几日，我上完最后的课程，你们在实验楼里复习。由于天气闷热，临时教室条件简陋，我在几个班级里穿梭一会儿就会汗湿上衣，而你们也比以往表现出更多成熟、认真和努力。想到明年，你们将经历完高考的洗礼，出发去向远方，而我却不能再一直相伴。不知你们是否已然预见前路漫漫，是否已经做好上下求索的准备？

    想和你们说的是：愿我们的故事，让你们不管走出多远，都不忘自己从这里出发，清楚自己要去的方向，愿你们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你们，美得温暖人心

    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沅陵“美得令人心痛”。而在我的这一年里，沅陵的你们“美得温暖人心”。现在将要离开，才领会其中真正的情感。晚课的间隙，总喜欢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静谧的校园带着夜晚的灰黑与路灯的幽黄，显得安详、从容淡定。时不时有风吹过，使我感受到自然，感知到自己。置若风中，心中莫名的舒适，伴随着淡淡的幸福，而这样的幸福是恰到好处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会有兴尽悲来的惆怅。

    早早便有想法，希望写下一些文字记录这些温暖的时光，记录在沅陵的点滴，却迟迟未能下笔，怕言不达意，怕遗漏万一，终是在结束前完成。

    谨以此文赠与沅陵一中73届1班、2班、3班、4班、13班的孩子们以及老师同事们，愿我们此生清澈明朗！

湖南师范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团长 王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