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小说）

    “你妈妈又打你了？”17岁的祥子扒着小小的窗户，问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莫莫。“没事，都习惯了。”莫莫的回答淡淡地。祥子看到她这样，也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脑海中却回忆起初见莫莫时的场景。

    莫莫一家是在他7岁的时候成为他们家的邻居的。他们搬来的那天，他第一次见到莫莫。那时，莫莫也不过才5岁。背着一个松松垮垮的旧书包，手里还抱着一块粗劣的、看不大清楚形状的木头。稀稀疏疏的黄头发乱的像一丛枯草，脸色蜡黄蜡黄的，瘦瘦小小的身子看着还没有3岁的孩子壮硕。

    刚开始的时候，祥子是不喜欢莫莫的。他不跟莫莫一起玩，妈妈让他偷偷给莫莫送吃的东西他也坚决不去，甚至有时候在路上碰见莫莫都会避开。他觉得，莫莫真的是很讨厌，头发整天乱糟糟的，衣服也很少换，脏兮兮的沾满了一块又一块的污渍，唯一的一双鞋上还破了一个洞。除了形象外，莫莫的性格也很不讨人喜欢，她太安静太怯懦了，从来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话，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小小的窗户边，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一点也不像隔壁周阿姨家的双双，穿着白白的公主裙，两个麻花辫一甩一甩的，会笑会闹，甜甜地叫他祥子哥哥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后来的某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祥子听见妈妈对爸爸说，莫莫那孩子也真是可怜，今天又挨了她妈妈的打，脸上都青青紫紫的。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偏偏在家里不受待见，爹不疼娘不爱的，吃不好穿不好。也是，一家人都宝贝她那个弟弟，天天抱在怀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还是文化水平不够啊，旧思想老观念，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重男轻女……祥子隐隐想起，他今天看到莫莫的时候，好像确实是有点什么不一样，似乎是……对，是莫莫的脸，那平日里尖尖的脸今天似乎是鼓起来一块。

    后来祥子就开始若有若无地关注莫莫，渐渐地，也会主动给莫莫送东西，也有很多次看到莫莫挨打后，身上布满伤痕的样子。时间长了，他就觉得有点心疼这个女孩子。有时候也会义愤填膺地想要谴责莫莫的家人，但更多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地叹口气，小心翼翼地给莫莫擦药。

    “喂，我的那块木雕还在你那儿吗？”莫莫突然出声把祥子从思绪里拉回了现实。

    “啊？嗯，在呢。怎么了？”祥子赶快回答。

    那个木雕是莫莫的姥姥生前留给莫莫的唯一一样东西，也是莫莫最宝贝的东西。祥子也是磨了好久莫莫才肯借给他看看的。莫莫说，姥姥是世上唯一一个疼爱她的人。

    “我想我姥姥了，你把它拿回来给我吧。”

    “哦，好。我这就去拿。”祥子很快把木雕拿了回来。

    莫莫抱着那块木雕看着天空，想起跟姥姥一起生活时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莫莫！莫莫！你这死丫头又干嘛呢？还不过来洗衣服！天天就知道抱着那块破木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巫术，看我不给你扔了！”妈妈从莫莫的手里抢过那块木雕，随手扔出了窗外。

    “不要！我的木雕！姥姥！”莫莫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急急忙忙地冲到马路上去捡那块木雕，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疾驰而来的卡车。

    “莫莫！快躲开！”是祥子的声音。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的，是祥子妈妈的尖叫。莫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祥子。

    一周后，莫莫参加了祥子的葬礼。她还是呆呆的，接受不了那个总是在她窗外叹气、会轻轻地给她擦药、喜欢逗她笑的男孩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两个月后，祥子的爸爸妈妈带着莫莫离开了这里。莫莫曾经问过祥子的妈妈，为什么要带她走，难道不应该恨她吗？祥子的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莫莫，想起儿子最后说的话：“妈妈，我喜欢莫莫，我离开之后，你们收养她好不好？让她离开那个家吧，他们不喜欢莫莫，肯定不会阻拦的。你们收养她，就当是让她替我陪在你们身边好吗？”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学生 路亚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