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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0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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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父王”的战争

陕西省府谷县教师进修学校教师 白耀文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7月02日   06 版)

    我想写写父亲,脑海里突然冒出两个字来——父王。之所以称父亲为“父王”,是因为他足足“统治”了我二十年之久。他身上有“王”的特质:威仪,严峻,少言,高高在上。我对他,有着天生的惧怕和不安。在我成长的历程中,父亲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他骂我打我冷脸苛刻待我,我永远都是卑微顺从的子民,一丝一毫都不曾反抗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大约十一二岁的某天,我挥舞着一把尖利的木剑,不可一世地踢开家门,却看到父亲端坐在旧沙发上,目不斜视——他在工厂上班,每隔九天换一次班,那天却出人意料地回到家。我手中“宝剑”应声掉地,整个人的脸都黄了。作为伙伴们一致认同的“孩子王”,我低着头被罚站了整整一下午。我偷眼看着墙头上探出的那几颗小脑袋,听着他们窃窃的私语声,颜面飘零了一地。

    好不容易上了初中,我以为终于可以摆脱父亲的束缚了,心里自是万分高兴啊。不料父亲却使出了“杀手锏”:经济制裁。除生活费外,他每周给我两三块的零花钱。我胡乱花钱,又想在同学面前充大方。有一次,我借了同学的钱没有还上,他从腰间抽下皮带,二话不说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抽,直到那条牛皮皮带断为两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大气都不敢出,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奶奶为我求情,这才制止了他。这样的管教方式导致的结果是,我虽然表面上对他唯命是从,可是骨子里对他满是怨恨和不服气,甚至在梦里都是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学习成绩一般,自初中之后很少得过奖状之类的东西。高一那年,我的作文在县环保局举办的征文比赛中获了一个奖,心里自是激动万分。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末,我带着奖品和证书,蹬着自行车往家里狂奔。进了家门,乘着家里没人在的当儿,我收拾过桌子,摆放好那只“美的”牌电饭煲和烫金字的荣誉证书。布置妥当后,父亲准时出现在眼前,他简单问了我几句话,只扫了一眼证书和奖品,面无表情,甚至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径自走出了家门。我被晾在原地,那种荣光和喜悦霎时被他的不屑一顾一扫而光!“证书事件”之后,我与父亲的生疏感越拉越宽。那以后,他少言,我寡语;他不说话,我埋头做事。

    大学某个假期,我扛着一编织袋书籍,从西安搬回陕北老家去。绳从细处断,刚挤上公交车,发现口袋里的手机被小偷偷走。到家后,父亲说,家里没钱再给你买手机,趁着假期自己去挣一个手机回来。他给我找的工作是去建筑工地当小工。正值暑期,尽管有十万个不情愿,我还是裹着铺盖卷儿去了工地。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我搬砖头、挑沙子,吃海碗大的馒头,甚至吸劣质纸烟,灰头土脸经历了一个月的劳累后,随之产生了回家的念头。我借了别人的手机,鼓足了勇气给他打电话说想回家。他劝我说,开学还有十来天,再干几天回家……

    二十岁前,我对父亲的惧怕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般横亘在面前。多少次我曾试图翻越和颠覆,每每都是无功而返。我在父亲面前说话,不是语塞就是无言——虽然内心波涛翻涌,但表面风平浪静。如果非要说,我总是先认真想上几遍,打好草稿,然后小心轻声地说出来。那时,我在他的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脑子不听使唤,整个动作都变了形——不是碰翻了碗筷,就是拿错了东西。那时的父亲是劲风,连呼吸都带着凌厉的味道;而我,只是一株弱草。

    我成家立业后,父亲先是头上渐渐有了白发,随之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我工作上有了点进步或者写文章得个小奖,他逢人便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可是在我看来,他的表扬来得真的有些晚。

    有的时候,我看到我儿子在父亲面前无拘无束地捣蛋和撒欢儿,他红光满面,乐呵呵的也像个孩子。我甚至心生妒意,他先前要有一次对我这么温和,那我该有多么满足和幸福。令人沮丧的是,连一次都没有。有一回,我借着酒兴对他说,长这么大,你连一次都没有表扬过我。我高中那时写作文得了电饭煲多么想让你夸我一次!他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我和你妈培养你们兄弟俩那么多年,你以为我就那么容易满足——轻描淡写的样子。他还是那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每当午夜梦回,我回忆起父亲教育我的那些点滴,一遍一遍地追寻、过滤和品咂……我终于明白了父亲教导我培养我,在每一件事上都是那么用心良苦。而父子之间的所谓“战争”,一开始看似戏码十足,而后变得胜负难解,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你会在父亲面前乖乖地俯首称臣。

父亲
我与“父王”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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