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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0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写作练习课之二十二

利用生活素材的即兴写作

满堂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7月09日   05 版)

    一

    顺畅的时候,契诃夫每天都能完成一篇小说。很多人就奇怪,不是奇怪他的小说写得那样棒,而是奇怪他写得那样多,好像他什么都可以写。实际上也是这样。契诃夫说:你要我写什么,我就能写什么,你叫我写这个瓶子,我就能写出一篇小说来。

    怎么会没有题材呢?契诃夫说,一切都是题材,到处都有题材啊。您看这堵墙,似乎它连一点有趣的地方都没有。可是您凝神看着它,就会在那里面有所发现,找到别人以前还没注意到的东西,那您就可以把它写下来了。他指一指窗外的街道,那儿已经开始发亮了。您看,那儿有个修士拿着捐款箱募集铸钟的经费。难道您没感觉到好题材自己出来了吗?一个穿黑衣服的修士在苍白的曙光中出现。

    别的作家为作品开篇一次又一次思索。契诃夫却不这样,比如他第一眼看见桌子上的碗,就可以拿这个碗开头。

    对于他写作中的这些例子,当然可以从不同角度来分析。可是我现在要说的角度,是作家的即兴写作。

    所谓即兴写作,是在没有准备的时候,作家受到了某个外在刺激,或者感受到某个内在冲动,迅速开始写下文字,创造出自己的作品。

    作家的即兴写作并不神秘,像是画家即兴挥毫画一幅画,像是演奏家发挥的即兴演奏,也像是演员在需要场合的即兴表演。我们可以说,中国唐宋时期的诗词作品,洋洋洒洒,才华横溢,有很多都是即兴写作的结果。

    二

    即兴创作是一种自我本能,是与生俱来的工作能力,但是这种能力的施展很不固定,只有你放轻松、信心十足的时候它才起作用。即兴写作也是把我们在无意识中储存下来的经历转化成文字。它常常产生于我们解放天性、大胆尝试的时候。

    有位我忘记了姓名的老师,把一次即兴写作练习课的心得发布在网络上,让我看了觉得精彩。

    这位老师有一天早晨经过教学楼长廊,只见从五楼飘下一只纸飞机,落在有4层楼高的树上。这位老师把班里学生叫到走廊上看了几分钟,不加任何启示,只是要求他们立即使用这个题材,在剩余的早读时间10多分钟写一段话。

    这也是即兴写作的一种方式,并且能引发初学写作者的好奇心。结果有一些同学写得不错。

    有一篇写道:“在它刚刚感知这腾飞的自由时,风袭来,架着它,托着它,摆弄着它。忽然,它不再被风的粗暴左右,而被一棵大树上的青叶温和地托着。它自豪地俯瞰大地,因为还没有被这严密的控制感到不自由。这就是绿树翠叶衬托下的一点白色。它在享受着自由的同时,却不知这一切都在这张白纸落入那人手中时就决定的。”

    另外一篇写道:“我们童心未泯,在放飞纸飞机的那一刹那,是心灵释放的一刻。它载着童年的回忆,载着我们的酸甜苦辣,载走了我们的烦恼和忧伤……它现在停留在一棵树上,我想或许这里也有它所留恋的吧,但总有一天它要飞走的,因为它要的是自由。用它放飞希望,放飞理想吧!”

    还有一篇写的是:“它那么孤独,独个儿呆在树尖上,它并不想为自己找个栖身之地,它是想自由飞翔,遨游到理想的世界。她幽幽地折了这架纸飞机,她深情地注视着它,朦胧地望着它,想放飞她青春的梦想,可飞机却困在树上,她潸然泪下。”

    对于作家来说,能够即兴创作至关重要,可以通过一定的练习来提升。在日常生活中练习即兴创作,在每一个新的情境下进行即兴创作,运用一些自发的、意想不到的、无意中发现的元素写出作品。

    三

    在《开始写吧——非虚构文学创作》里收录了一位指导老师的写作练习。

    因为这位指导老师也是爵士乐演奏家,所以觉得,文学意义上的即兴变奏是非虛构文学创作的最好的技巧之一。而非虚构文学创作这个行为,正是一种对生活的即兴创作。

    比如《责任从梦中开始》, 一篇关于父母相识的精短纪实小说,巧妙地利用了时间因素,开启叙事之旅。作家开篇写道:“我认为是在1909年。”接下来描述了在电影院里看无声电影的感觉,像旧版画一样闪烁不定,“镜头中有很多光线和斑点。”

    第二段即写具体时间地点,“我父亲”去见“我母亲”。“1909年6月12日,星期天的下午,我父亲走在布鲁克林安静的大街上,去见我母亲。”从一开始的即兴角度,作家回到时间上的事实。在这个具体的日子,主人公的父亲追求尚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

    这个练习有几个侧重点:

    第一步,运用即兴变奏来寻找文章合适的开头。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时间事实与相关素材隔离开。例如,事件发生那天,在一个所爱之人去世后第一次感到痛苦减轻的那个时刻,见到一个想要写的人物。这时可以写一句无可争辩的话,来陈述时间的事实因素。

    比如,事实陈述的句子:“星期四,学校打来电话说我儿子用拳头打了一个小女孩的脸。”然后在这句话的基础上进行即兴变奏,巧妙地利用时间因素。

    即兴创作的句子:“他们说,星期四的孩子有一张漂亮的脸庞。”

    “我渴望星期四的到来,因为一周快要结東,但又没有完全结東,并且我还有一天的时间享受家里安静、没有孩子的生活。”

    第二步,尽量思考你即兴变奏的那句话,是不是需要统领故事变奏的因素,如果不是,就转移到下一个事实因素。

    要注意的是,你尽可能围绕着中心事实做这个练习,这些中心事实对于能够帮助你即兴变奏的素材应该是最为重要的。

    比如,无可争辩的陈述事实,为作家的生活提供了假设的素材地点或周围环境的具体细节:旧金山,我丈夫出生的地方,不是一个大陆的中心。

    比如,一个具体时刻的天气和环境细节:根据天气频道的档案资料,表妹和她第四任丈夫私奔的那一周,天气很凉爽,和往年不同。

    这个练习的目的,不是一定要写出定稿中的句子,而是为即兴创作中用到的事实提供框架。上面的例句很明显,每一句里都隐含着你可能想写的故事的线索。

    有了线索,就写下去吧。

    四

    作家雷蒙德·卡佛被称为“美国的契诃夫”。

    他回忆说:有一次,我坐下来写最终成为一篇很不错的小说。刚开始,我只有开头的一句话 :“当电话铃响起的时候,他正在吸尘。”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句话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我知道有个故事在那儿跃跃欲试,我能从骨子里感到那句话是一个故事的开头,如果我能有时间的话,哪怕只有十几个小时,我会写出个很好的故事。我终于在一个早上坐了下来,并写了那句开头。很快,其他句子接踵而至。就像我写诗时那样,一句接着一句。不一会儿,一个短篇就成形了。我知道我终于写出了一个我一直想写的故事。

诗歌需要留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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