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秋（散文）

    “月如钩，仓谷收，柴灶煮前秋。”

    我想我应该先去采摘回来，趁着秋日的傍晚还有烘烘暖意，粮果才刚刚成熟。这时的草本气息浓浓郁郁，如丹桂秘制的秋醪，使我每寸的体肤都醺然陶醉，变得白里透了胭红。

    我在左臂膊上斜挎了一个细荆条编的提篮，悄悄地溜进了玉米地。浅草里的小虫正在演奏，高一声儿低一声儿，长一声儿短一声儿，愉悦的脆鸣把四周叫得寂静了，叫声不断拉扯着黑夜。地里的玉米株个个挺拔丰硕，叶子翠绿细长如舞女优雅的长袖。抬头看，浅黄色的雄穗像皇冠似的顶在头上，雌穗花丝现在还是淡淡的黄色与绿色相间。剥开嫩绿的果穗苞叶，鲜嫩的子粒生长的密集。我随意取下了一粒，放在指尖一掐便有浓浓的乳液喷出。我挑准了五个又大又嫩的玉米，掰下放在提篮里。

    然后跟着我，我们继续采摘。

    这次我还带了一根细竹竿。首先我们要爬上这陡峭的崖头，广阔的栗子园就在上面。爬上来后我悔恨十分，为什么不戴一个竹制安全帽呢？我不得不小心提攥着头顶上密生尖刺的球苞。我攥着竹竿敲打，你须远远地躲开。我只敲打裂开了小嘴的栗蓬，色泽油光的栗子哗哗啦啦地掉落了下来。我捡了有两捧栗子放在提篮里。

    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刨花生和地瓜。

    太阳很快从晒谷的场院掉了下去，月亮高高地挂在了柿子树上。时间不早了，我们只得分头行动。我给你也带了一个编织提篮，另外你还要带上这把小锄头。花生地就在地瓜地的上田畔。你只需沿着地头开始，先用双手攥着根儿结实地拔出，泥土的清新味道直入肺腑，你会听到须根断裂与破土的霍拉声。这声音总是令人痛快一阵儿。然后再在地里摔打几下，让附在花生上的泥通通褪掉，干净后放在篮子里。至于地里落下的花生，就要用小锄头翻几遍。花生在月光的照耀下如一块块美玉，散发着幽幽的白光，你会很容易找到。

    我在花生地畔下，看到繁茂的地瓜秧子成了一面圣沃夫冈湖。晚风吹，碧波荡漾；月光莹，明净粼粼。我撩起地瓜拖曳在地上的绿色长裙，用手顺着藤茎在土埂里掏挖。我们只需挖五个地瓜刨六株花生即可。所以，你挖完了吗？

    我们回到家里宽敞的院子，分工还得继续。亲爱的朋友，快去把花生择下洗净，地瓜和栗子也要顺一遍水，至于玉米你就把苞叶剥开，剩下几页最嫩的贴在上面。我用火棍把三脚炉里的残灰掏净，点燃纸袋，引燃干枯的桃枝，不断地续火。你也把洗净的食材放进了大铝锅，大铝锅也放在了泥炉上。你看呐，这就是干柴遇见了烈火，他们亲抱得多么热烈。我去柴垛抱回来几根劈柴填上，就让它文火慢煮着，我们可以暂且休息。

    看着这些丰富的粮果，我不禁想到了春播时的情景。为了让这四种作物在同一时间成熟，又成熟得恰到好处，在播种时就要错开时间。春种夏耘的始末也在这秋煮里成了香甜，我也不必再费力讲述了。

    我躺在藤椅上，望见月亮皎洁。我正打着丰收的算盘，想到吃完这一大铝锅的秋煮，过几天就会有忙碌的收获，我必须得从长计议。等到花生秧泛黄掉叶，就得抓紧时间收存，以免一场秋雨过后烂在地里。拔出花生，顺头顺尾地放在地里晒上几天，再用小铁车推回家。想到去年，我冒着冰雹收花生秧时，身上就像挨了几百重拳一样，所以我希望今年的秋天是晴朗的。

    然后我得去地里把地瓜刨出来，投进人工切片机。手摇转把，地瓜就被削成了一片一片的，像一张张雪白的单饼。铺在地里，等晒干了再来捡拾。运回家的玉米需要把苞叶全部剥开顺在一起，四五个玉米棒一起系成麻花辫，挂在墙头和杏树枝上晾晒。现在家里晒满了各种农作物，洋溢着暖洋洋的气息。

    铝锅像是被烫着一般，呼呼叫着，把我的思绪打断。我把锅端下火炉，揭开锅盖，白气升腾，然后是馥郁的香气。亲爱的，煮熟了，你去拿笊篱和篦盘盛出来吧。

    玉米还算筋道，栗子绵软肉质松，地瓜甜美，花生很有糯性。我在梦里把煮的东西都吃了一遍，在梦里打起了饱嗝。

    我已有几年不曾看到家乡盛开的桃花，也未吃到秋天的粮果，于是我做了悠扬婆娑的秋梦，又把梦记述了下来。

银川大学学生 包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