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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12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远去的弹花匠

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大常委会研究室 梁永刚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11月12日   06 版)

    尔一/绘

    在儿时的记忆中,天一转冷,弹花匠就进村了,村子里响起一声声“弹棉花哎”的悠长吆喝声。“弹花匠来了”,农人们相互转达着这一讯息,纷纷从家里走出来,爱凑热闹的农家娃自然也像尾巴一样跟在大人后面。有的弹花匠用一根扁担挑着一副挑子,一头挑着弹花弓,另一头挂着木制圆盘和弹花锤;有的图轻便,干脆随身携带着家伙什儿,弹花弓斜挎在身上,手里掂着弹花棰,背上扛着木制圆盘。弹花匠多是外乡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基本上都是种地弹花两不误,农忙时在家种地,冬闲时外出做活,走村串巷,风餐露宿,辛苦大长一个冬天,临近年关带着一疙瘩血汗钱返乡过年。因弹花网线需要两人配合完成,故而弹花匠多是两人,或师徒,或夫妇,或父子,或兄弟,况且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成双结伴也好有个照应。

    由于年年都来,村人们和弹花匠彼此都很熟络,哪户人家热情厚道,哪户人家地方宽敞,弹花匠心里跟明镜似的。选择一户合适的人家作为临时的作坊和住所,是弹花匠进村的头等大事。等一切安置停当,需要弹花的村人开始陆陆续续找上门。如若这户人家有空余的木床,弹花匠就省了不少事,把床往院子里一抬,上面铺个单子就成了简易的工作台;要是没有现成的床,找四条长板凳,把堂屋两扇对开的木门卸掉,并拢往板凳上一放,凑合着也能用。前来弹花的村人,手提肩背着用土布单子包裹的新棉花或者烂套子,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放置一边,算是替主人排了队。弹花匠心很细,为了避免相互之间混淆弄错,总是当着来人的面,先用杆秤称一称棉花重量,然后说好价格,在单子一角写上主人的名字和斤数。

    弹花是个技术活儿,乍然一看,靠的是灵活自如的手上功夫,实则不然,受力最大的部位是背部和后腰。弹花匠背部插着的那根富有弹性的竹竿,掌控着弹花弓的起落升降,该升时则升,该降时则降,整个弹花过程全凭竹竿在幕后操纵。弹花之时,弹花匠将弹花弓紧贴在棉花堆里,一次次用弹花锤砸刮牛筋弓弦,随着弓弦高频率的振动,一波接一波产生的弹性和冲击,使原本裹成疙瘩的棉花逐渐震开弹散,纷飞乱舞。“嘭——嘭,呛——呛——,嘭嘭——呛呛,呛呛——嘭嘭”,弹花锤砸刮弓弦发出的声音,虽然只是单音的重复或者同音的相连,但是音韵清脆此起彼伏,极富节奏感,听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沉闷单调枯燥。在弹花的过程中,那声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往往会随着弓弦上棉花的多少而随之改变:弦上空无棉花时清脆空灵,宛如小提琴的演奏;棉花较少时厚实丰满,颇有几分中提琴的韵味;裹满棉花时低沉粗闷,酷似大提琴的旋律。

    时间在弹花匠的一双巧手中悄悄溜走,那些原本像放了许多天的面饼子一般僵硬的陈年烂套子,随着弹花弓的一次次辗转挪移,厚度越堆越高,体积越来越大。“嘭……”,随着弓弦的一声脆响,弹花匠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站在一旁的村妇,眼看着自己拿来的烂套子,被弹得蓬松温软,白生生松乎乎的,用手摸上去温润宜人,柔软如新,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在昔日的乡间,人们身上盖的、床上铺的,都是手工制作的棉被,故而弹花匠是家家户户离不了的一个行当,曾经极其红火,身背弹弓的弹花匠四处游乡,弹花时发出的袅袅余音不绝于耳,弹出了庄户人家的崭新生活,圆了庄稼人弃旧迎新的梦想。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床上用品更新换代,品种繁多、色彩斑斓、轻巧舒适的蚕丝被、羽绒被、榻花被等走进了寻常百姓家,逐渐替代了传统的手工棉被。

    现如今,遇到儿女办喜事,一些老年人仍习惯于弹花网套装被子,认为棉花蓬松温暖还耐用,同时也寄托着父母对子女的一份浓浓亲情。不过,却再也看不到弹花匠身背弹弓走街串巷的熟悉身影了,即便是在偏僻的乡下,手工弹棉花这个古老的传统技艺也早已被机器弹花网套所替代,古老悠久的弹棉花手艺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在工业文明无情的驱赶下渐行渐远,成为记忆中一抹淡淡的乡愁和一道温暖的风景。

远去的弹花匠
爷爷的棉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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