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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1月14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老井(散文)

江苏丰县电视台 孙丽丽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1月14日   07 版)

    本报记者 龚蓉梅/摄

    老井之所以叫老井,不仅因为井口有着岁月的印痕,连村里最老的老人,也不知道它是哪一朝哪一代人挖的。

    老井,像大地的眼睛,深沉地注视着人间,静静地蹲在村子里,默默养护着村民们。老井和老屋一样,是村子里的古董。

    老井用天然的青石砌成,壁上绿苔斑驳。井口高出地面许多,井口上方有一架木制的辘轳,用两个木制人字架固定住,辘轳的身上缠满了粗粗的绳索。老井幽深古旧,井台边的巨石光滑如卵,中间已踏出凹面,井台的右边略低,有一出水孔道,井水满了的时候,水就从出水道流出,流入周围的菜畦。老井旁有棵老柳树,俨然是位古稀老人,见证着老井岁月的沧桑。老柳树枝桠相错,绿叶相依,浓荫蔽日,让老井显得格外幽深静谧。

    天刚迷朦发亮,老井边就热闹起来了,井台边人影憧憧,乡语嘈嘈,桶儿叮咚作响,扁担吱悠吱悠的声音和着薄雾里的雄鸡啼鸣,鸟鸣啾啾,合奏成一曲迷人的乡村晨曲。出工的时候到了,老井井台边又恢复了平静。此时,井台边湿淋淋的,在初阳的反射下,地上像一片亮晶晶的碎银。

    记忆中村子里那些错落不齐的土房子,让人感觉像80岁的老太,颤颤地支撑着沉重的岁月。但一到夏天,土房子周围满是绿色的世界。各类蔬菜瓜果,让村子里无一处留白,藤蔓或树枝常常越过篱笆、矮墙,悄悄伸进邻居的院子里。房顶上,常常披满葫芦的叶子和花,整个村庄绿酽酽的,这都离不开老井水的滋养。

    夏天的井水是透心的凉,在井沿提上一桶凉凉的水,把脑袋倒插桶里“咕咚”一气,清水下肚,通体舒泰。然后将桶举过头顶从头一浇,浇个从头到脚,那才叫爽。

    姑娘们则在一旁用木盆洗头发,一绺绺青丝柔柔地飘在水中,木梳梳理,轻轻地搓揉,直梳得青烟如笼,晚霞四起,然后立起身轻摇慢拢,晶莹的水珠儿飞溅,荡起一脸欢笑。那个美呢,我就想像自己长大也像她们一样。

    母亲说活了大半辈子,喝村里的井水,不管是凉水还是热水,从来就没有喝坏过肚子。感谢这口老井,让村里的年轻人头发乌黑,老年人没有秃头顶。那是因为老井的水软、水质清冽,还有些甜丝丝味道的。

    三伏天里,母亲总爱把锅里捞出的面条,泡到刚打上来的井水里冰冰,然后再浇上卤子,放上一勺蒜泥,再放点黄瓜丝儿,吃起来真是爽得很呢!

    每到黄昏时分,忙完了农活的人们便会挑着水桶,又陆陆续续地来到井边。于是平静了一天的老井,又开始喧闹起来。人们说说笑笑,挑着水桶穿梭于村子和老井之间,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清晨和傍晚时担水的人很多,大家拉家常,讲故事,嬉笑打闹,一片生机。男人们把一桶桶水挑回家,女人们开始煮饭,小米粥,大饼子,还有那漫山遍野的野菜,却煮出别样的味道。

    在夏天有星星的晚上,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喜欢聚在青石的井台边,谈庄稼的长势,或邻里的嫁娶,东拉西扯荤荤素素,那没遮没拦打闹嘻笑,这些都是有关老井最温馨、最动情的记忆。冬天老井里升起腾腾的热气,气雾缭绕,如神话的仙境一般,走近看井水翻着热气,一波波,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在井口轻轻的荡漾,井水在冬日是暖和,暖得姑娘们都爱洗衣裳。

    作为庄稼人,有可以耕种的土地,有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再有一口甜水井,生命就有了保障。

    后来,我家院子里打了一口压水井,从此结束了到老井挑水的历史。后来,各家各户都打了小压井,真的是既方便又卫生还省力。老井依然在,只是井的周边长满青苔,一抹抹的,带着苍凉,孤寂,仿佛一位老人,在夕阳的余晖里,蹒跚着脚步。

    老井渐渐被遗弃了,可压水井里的水,似乎没有老井的水清冽甘甜。后来老井的水渐渐浑浊起来,像老人的泪水,没多久,辘轳井架都不见了。

    如今老井不复存在了,昔日井台上挑着水桶的人们大多已作古,井台上那笑声,还有那悠悠的辘轳声,早已被岁月收藏起来了。老井,从村庄里消失了,就像盲人的一双眼睛,深深地凹进故乡的泥土里,湮灭在曾经的家园,从此我们再也找不到一汪有根之水。

    没有井的家园,是不是少了点儿什么?如今那些出外谋生的年轻人,一个个离开家园,是否还算“背井”离乡?

    老井见证了村子里的沧海桑田,阅尽了人间滋味。

    “井”是个美丽的字眼,古老的中华文化里有“饮水思源”“吃水不忘挖井人”,人们把那些到外地谋生叫做“离乡背井”。“辘轳转处炊烟起,车马归时笑语腾。”如今老井的故事也风干成岁月的胶片。老井是悠远的深邃的,让人难以一下子读懂,老井就是村庄的一枚眼睛。或许,深井通幽,老井是通往另一世界的通道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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