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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1月2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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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大年(散文)

中铁十八局五公司工程师 郝云华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1月21日   12 版)

    都说“近乡人更怯”,千年前的唐诗深有共鸣。柜子里的衣服试了个遍,却还是犹豫不决,不知穿哪身衣服回老家。似乎哪件都不错,却又都不够完美。明知青春不再,无论哪套衣服都已穿不出年少荣光,却依旧强求岁月。

    这几年,回老家的高速开通了一条又一条:先是宣大高速,后是张石高速,然后G6、G7,再到今年的京礼高速、京蔚高速,回老家的路越来越趋向于直线。以前300多公里的路程,现在200多公里就到了。早上在自家的床上伸个懒腰,中午就可以在老家闲庭信步,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个大团圆的午饭。

    一路风驰电掣,越来越近了。看到高速口醒目的“蔚县”,心跳陡然加快。我整整衣服,对着镜子摆弄两下头发。更近了,看见姐姐家熟悉的小区、小时候长大的院子和妈妈舞了一曲又一曲的世纪广场。眼前到处高楼林立,可我眼中的老家似乎依然炊烟袅袅,而父母仍然在门口温柔地喊我回家吃饭。

    电话响了,是妈妈,问我走到哪里了,她一如往常地告诉我,大家都在等着我们一家三口,准备开饭。我着急地回答:“我们已经到了酒店门口,这就进来。”

    一下车,我径直奔向最大的包间,能容纳40个人。也就只有这特大号的房间,才能容纳我们大家庭的欢声笑语。推开门,我立即进入一个欢乐沸腾的天地:三大娘拉起我的手,五叔过来拍拍我的头,像小时候一样逗我说:“华华今年刚四十,还小哩。”妈妈帮我脱掉外套,姐姐把它挂在衣架上,姑姑问我路上堵车没,三大爷永远是大家长:“都别问了,走了好几个小时,一定饿了吧,赶快上菜。”我频频回头、转身,像刀马旦一样游走在众多亲人间,问候、应答。

    忽然反应过来,我拉着闺女的小手,跟她说:“喊三姥爷三姥姥好,五姥爷五姥姥好,姑姥姥姑姥爷好。”不知是我说得太快,还是一屋子一年才见一次的姥姥、姥爷认不过来,闺女调皮地冲着众人咯咯直乐:“所有的姥姥、姥爷过年好,所有的姨妈、舅舅过年好、所有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过年好!”

    大家又笑作一团,都说我小时候就古灵精怪,现在生个闺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简直是人小鬼大。接着,她收到了一份又一份压岁钱。贪玩的她顾不上数一数到底有多少个红包,统统扔到我怀里,自己一溜烟跑出去和弟弟妹妹放小爆竹去了。菜上齐后,我们千呼万唤,才喊回来一群穿得干干净净,手和脸却冻得红通通,玩得脏兮兮的小屁孩儿们。

    过年一大家人必须要聚在一起,这是奶奶在世时给我们留下的老规矩。我记得小时候,每到过年,爸爸他们哥儿几个就早早商量好,从初一到十五,一天一家,天天都是流水席,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热闹极了。

    那时,大家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打牌。大人、孩子围在一桌一起打扑克,不赌钱,只贴小纸条。因为是过年,也不贴白色的,都用彩纸贴,图个喜气。那时不管谁输了都不能耍赖,所以叔叔、大爷辈的大人经常和我们这些黄毛丫头一样,眉毛、耳朵、脸蛋上都是小纸条,花花绿绿。大气一出,彩条扑腾好几下,而一吸气,彩条都要跑到嘴里来。经常玩着玩着,我们就笑成了一锅粥。

    爸爸那一辈哥儿五个,可到了我们这一辈就不同,除了两个哥哥,剩下的都是姊妹,正好八个,我们就一直被称为 “八大姐妹”。吃饭的时候,爸爸他们总是开玩笑地说:“你们八大姐妹,将来八个女婿也正好坐一桌,八个孩子还是正好坐一桌。”还是孩子的我们,听到后不以为然,可是已到中年的父辈们,一想到这些子孙满堂的场面就红光满面。

    但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打牌,今天姐妹们就纷纷长大、外出求学、工作、结婚。姐妹们有的在北京,有的在天津,有的在石家庄,即使在老家工作的姐妹们,作为操持一家的贤内助,一年也难得见上几回面。所以过年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相守。大家齐聚一堂,想要把一年的话凑在一起说个够。

    每每这时,年逾古稀的叔叔、大爷这些长辈,爱意满满地看着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叽叽喳喳,再看我们的下一代,上一秒还互不相识,下一秒血浓于水,早就联合起来跑到院子淘气去了。至于怀里抱着的小娃娃,虽然不知道眼前走马观花到底在热闹什么,可仍然仿佛受到感染般眉开眼笑。他们不停地吃着自己的小手,也在凑热闹。

    大哥家女儿抱着她的儿子,喊我“姑姥姥”。我看着眼前这个让我荣登姥姥辈的不到两岁的小孩,分明就是大哥年轻时的缩小版。我帮他擦掉手上的口水,他老熟人似的喊我“姑姥姥”,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自己加了一句:“姑姥姥不老”。我一愣,然后乐开了花,这无疑是今天听到的最动人的话语。六十多岁的老姑一看有这等好事,也凑过来,忙不迭声地让孩子喊“太姥姥”,只见这小孩唇齿相碰,脱口而出:“太姥姥不太老。”

    我们大家瞬间鸦雀无声,转眼又开怀大笑,真是一代更胜一代。大家纷纷跑到这个小娃娃跟前,讨好地跟他打招呼,想要刷个年轻感。只见这小娃娃毫不怯场,小手在胸前一比划,划拉一个圈,似乎把我们全包括了。于是,大家都满意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觥筹交错后,照样该是牌局。自从我们毕业,父辈们过年开始打麻将。我看着他们一桌一桌先建个微信群,用来输赢摊牌后转账。而前几年,他们三块两块找零钱的场景,历历在目。时代不一样了,打麻将也与时俱进。我们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嫌弃地担心他们打完麻将,摸我们头时的一股铜臭味。

    我在五叔边上观战,调侃他:“竟然还微信转账,您微信上有那么多钱吗?要不,我先给您转点,以备不时之需啊。”五叔打了一下我的手:“不许胡说,我要空手套白狼。”我差点都要信了,结果反被五叔嘲笑:“你妹妹他们现在过年都给我转账,我都快没现金了。”边上的三大娘接话了:“现在哪都能使微信、支付宝,我们也不爱用现金了,收一堆零钱,口袋里叮叮当当。”

    昏天暗地玩了一下午,大家腰酸腿困决定散场。很快,大家庭的微信群里此起彼伏,下起一阵又一阵的红包雨。赢家要发红包宣扬一下自己的好手气或好牌艺,没上场的领红包分享一下胜利者的喜悦心情。最好笑的是红包名字经常会被冠以“麻将盈利”或“麻将分红”。

    这就是我的大家庭,我生于斯,长于斯。这份手足情深一直浸润着我,从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再到滚滚红尘中的中年妈妈。可是这么多年,即使一年只见一次,我也从未觉得自己离开他们太久。

    每次回家从沿途看到连绵起伏的燕山山脉后,我就按捺不住想要早点飞回他们怀抱的迫切心情。千山万水看过,我独爱这片雄浑、壮观和广阔的老家风光,独爱疼我爱我的亲人们。尽管我不能常绕膝下,可是我知道,这么多年,其实我从未走远,我一直长在他们的心里,亘古连绵。我知道,父辈是我们永远的根,而我们兄弟姐妹就像一根藤上的葫芦娃,心心相印。是的,家和万事兴的家风根深蒂固,一直都在我们心里,未曾动摇过。

    责任编辑:谢宛霏

回家过大年(散文)
过年就在于传递爱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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