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不似梦幻般铺展开来,我想了许久,与她的情缘却散如一团团迷雾,包裹着最初的邂逅。可是在回忆的过程中,我已不知不觉地点燃了追寻往昔岁月的灯笼,挑着它在暗夜中前行。于是,我忽然在此刻想起一句诗:宇宙是记忆的多彩的镜子,一切都是它的组成部分。我反复咀嚼其中曼妙无比的诗意,终于意识到它出自于博尔赫斯的《永恒》。一块破碎的镜子被我拾了起来,我从中看到了清晰的自己。
我想起的不是最初的相遇,而是她打动我内心的那一刻。刚入大学时,我很喜欢在周末乘一个小时的车到省图书馆,享受从玻璃窗外射入并铺满一半桌面的阳光。我压低步子踏向二楼的台阶,每隔两个阶梯上,刻着这样一句话:书籍是记忆和想象的延伸。我向来偏爱博尔赫斯的短篇,自然觉得这句子像熟悉的故人一般亲切可爱。我走向二楼的书架,将指尖轻轻划过书脊,寻找熟悉又陌生的缘分。我抚摸她们粗糙和细腻的皮肤,在心动时揭开她们神秘的面纱,或是细细品味其中的人情世故,或是听作者讲述一个梦幻的故事,或是同千年前的诗人一起畅游大好河山,或是在众多评论家中窥探一人的风采……
一块镜子的出现,折射出了不可胜数的彩色线条。它反射出成千上万条的光线从宇宙深处射入我的眼底,每一道光线都是以往岁月中一段流逝的记忆,每一道光线都把曾经的我隐藏在其中。它们干净而纯粹,点点滴滴不夹杂任何浑浊。
我似乎看到一条蓝色的光,我想起在图书馆安静的一角有我曾经的身影。被捧在我手心的是蓝色封面的《河岸》,透过字里行间,我化为苏童故事里的一捧流沙,在金雀河的夜色下倾听河流的鼾声与沿岸的故事,还有令主人公多次感到温情的淡蓝色身影。我也渐渐地染上了忧郁的色彩,我是小说中满怀乡愁的水葫芦,在河岸停靠的船缝间不停冲撞;我是追求光明的向日葵,在温暖的阳光下漂浮在水乳大地。
我似乎看到一条绿色的光,我想起半年前在诺奖丛书中匆匆带走了绿色封面的托尼·莫里森的《秀拉》。4个女人的一生被分散在孤独的小镇,我看到最初之时一条腿的外祖母伊娃,她会从里面的衣兜里给我掏出一把花生,或者是告诉我一个梦;我看到结局来临时奈尔身旁摇动的树叶,以及空气中漂浮的绿色植物成熟的气息。绿色,诗意一般的色彩,如同这本诗意的小说,对我张开了柔软的怀抱。
我似乎看到了一条黄色的光,我想起茨威格久负盛名的作品《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淡淡的黄色封面的书籍看起来不那么深沉却勾起了前尘往事:我听到一个温暖而柔和的故事,它如波动的朦胧的光,在凉如水的夜色下像一层帷幕在我的窗前飘动。一个少年突然受到爱情的袭击,在朦胧的夜色下讲述爱与被爱的凄婉哀愁。我想为故事披上轻纱,截取夜空中明亮照人的星辰之光,来使它更加丰满而又深沉。于是,仿佛一扇看不见的门被轻轻推开,我开始在灵活的笔尖下行走。
渐渐地,色彩斑斓的不同光线在我眼中划过一道道不深不浅的痕迹。我怀抱着对读书的深情,逐渐走向她的身边。我爱每一所图书馆大厅中层层放满的书架,我爱她神秘的面纱,我爱她令我着迷的无尽魅力。我忽然又想起两年前读过的博尔赫斯的另一首诗: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我昏昏然缓缓将空幽勘察,凭借着那迟疑无定的手杖。
镜子终于被慢慢拼接起来,它照开了我与她的缘起和情路。于是我也开始暗暗幻想:天堂会不会是她的模样?
责任编辑:龚蓉梅
安徽中医药大学学生 詹淑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