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中故旧是安怀（散文）

    雨横叠翠山，烟枕香嫩茶。恰逢清明采茶时，起了茶兴，捡着一个机会，得以由着茶兴走进安怀。

    香茶闲云野人家，过了安怀镇，一路往扶兰村、团罗村行进，风中雨中尽是茶香，满山满岭茶树尽浸在云烟雾蔼里，茶树的葱郁让云雾给上了滤镜，氤氲成了水墨画。山野稀稀疏疏点缀着人家，采茶人戴着竹笠，背着竹编的背篓正忙采茶，他们没有没有看到雨中来客，他们同样没有看到雨，他们眼里只有茶叶和时间。

    这种枕烟抱泉的地方自然是产茶圣地。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啼空”一些诗句往脑里塞，一些记忆切割了时空，从裂缝往外撞开旧时光。我们这里大年初一是要给神庙上茶的，祈愿一年好景随春至，这是祖辈传承的风俗，就这样团罗茶携着年的喜庆在我的心里扎根抽芽。

    其实起初我并不喜欢茶，总觉得它有点涩，但是有些东西，从不喜欢到喜欢或许只需一个瞬间作为时间拐点，只那么一瞬间，便热热烈烈地爱上了它。我无法确切地界定我味蕾起了变化的时间，我只确切地知道我爱上了茶。人往往是这样，一旦对某种事物倾注了浓厚的感情，脑子里关于这种事物的记忆所剩，大抵都是关于它的好。

    何况团罗茶确实有道让人迷恋。我爱它沁人的清香，爱它一片一片在杯中缓缓舒展的优雅，爱它澄明的汤色，爱它令人琢磨的茶味。

    后来才知道伴着儿时记忆一起成长的团罗茶竟是产自本县的安怀镇，竟又生出了许多亲切，读书或外出时，带上团罗茶，似乎就把乡情打包进了行囊，压缩得沉甸甸的都是爱。

    车一路辗着茶香停在扶兰村圣栩茶业。泥土的芳香、雨雾的湿润和茶的清幽像精灵一样完全占据了人的感官。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我们屁股刚沾凳，茶就递上来了，茶叶一根根葱嫩笔直地竖在杯中，清汤绿水，养眼又养心。浅啜一口，唇齿留香。

    圣栩茶业的负责人陈斌跟我们聊绿茶、白茶的制作过程，他的语速与动作都恰到好处的舒缓，他说茶叶的制作急不得，每一步都很讲究，慢工出细活。他现在的目标是打造野生茶，不打药，不施化肥，一年只放一次花生麸，不追求产量，只求绿色环保。

    “茶香宁静却可以致远，茶人淡泊却可以明智”陈斌已经将自己活成一株茶，淡泊、通透、坦荡，随心所欲的茶。心无所束缚，人就年轻了，退休多年的他看起来只有五十来岁。

    茶喝多了，人也醉了，一行人由着性子来到山上茶园看茶。雨横山间，雾锁翠色，烟青岚黛，迷迷朦朦，如《红楼梦》所描述的太虚幻境，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注定是养心养性养寿命的。

    伴着茶香，从一重云雾走进另一重云雾，我们到了安怀的老品牌茶叶厂。我们下了车，雨也歇了脚，迷幻的云烟仍然调皮地追随着，好奇地窥探着雨中来客，听他们谈茶论道。

    客人进了生产车间，亦步亦趋的云烟终于犹豫地在外面歇了脚。它们或许是生怕他们身上的泥土气息玷污了洁净的茶生产车间，或许是生怕它们的调皮干扰了车间里制茶工人宁静的心性。

    车间里的茶香与山野里的茶香是有些许区别的。山上的茶香带着雨的清新，带着泥土的气息，带着山风的热烈，带着放任游荡的野性，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而这里的茶香是淳厚的，是沉稳的，是安静的，有别于喧嚣的尘世，带着千帆过尽的淡然。

    在这样的境地里，连采访的问答也像一片沉在杯底的茶叶那样静谧而不张扬，进出车间也都悠着点儿，生怕自己的鲁莽干扰了茶的安静。

    离开的时候，雨又撒起欢儿来，云雾一路追着车辙。我们挥挥手，茶农也挥挥手。车开出几十米，茶农把话摞在云雾里，冬季记得来采茶。

    我们挥着手应着，茶农看不见我们挥手，云雾看得见，雨看得见，茶农在风中雨中云雾中听见我们的心。

    责任编辑：龚蓉梅

彭敏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