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梦想（小说）

    李建山有两个梦想。

    年轻时有个梦想，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建山老了，老了的李建山还有一个梦想。不同的是李建山年轻时的梦想实现了，老了的梦想却成了一个空梦。

    李建山是李家庄的人。可李家庄的人不全姓李，只是其他姓氏的人加到一起，也没姓李的人多，于是这个村子被命名为李家庄。按照李氏家族老辈人的说法，李家庄的李姓人三百年前是一家，都是李自成的后代。

    李建山常常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将来一准是成大事的人。可是呢，村里人却不这样看，村里人觉得李建山这人将来有可能连个老婆都讨不到，李家庄人对李建山的看法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因为李建山这小子平日里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

    李建山他爹娘怕李建山惹事生非，早早地给李建山订下一门亲事。爹娘有自己的想法：“建山这孩子，平日里好惹事生非，俺两口子也管不住，让他早点结婚，等结了婚，让媳妇把他管住。”

    事实证明，李建山爹娘的想法确实管用。结了婚的李建山被媳妇收拾得服服帖帖。按照村里王二狗的说法就是“叫建山去正东，建山不敢往正西，叫建山去撵狗，建山不敢去打鸡。”

    李建山讨厌种地，讨厌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掉地下摔八瓣的日子。这时候李建山的第一个梦想出现了，他渴望离开李家庄，渴望吃上商品粮，再奢侈一点，他希望自己的家像电影里的城里人一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想喝开水，指头一压”。

    李建山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李俊显，一个李俊升。“只要儿子好好学习，考上个大学或者考上一个中专。将来在城里找上一份工作，在城里安了家，两个混小子不得把我和他妈接过去，嘿嘿，那时候啊……”李建山把自己离开李家庄，变成城里人的梦想寄托在了两个儿子身上。而这一切李建山明白只有通过学习才能改变，于是李建山一直把“不好好学习就打”奉为自己教育儿子的圭臬。

    在李建山51岁那年，梦想实现了。李俊显和李俊升考上了大学，又都在城里找了工作，安了家。安了家的李俊显和李俊升没有忘记父亲的梦想，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把李建山夫妇接到了城里边，离开李家庄，住进楼房。李建山22岁那年的梦想，在他51岁的时候终于实现了。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转眼，李建山成为城里人20年了。这20年里国家和李建山的家里都发生了许多大事。对于李建山来说，家里最大的事就是是自己的媳妇因为脑溢血，在3年前离开了自己。

    71岁的李建山开始想念李家庄了，想念自己曾经不喜欢劳作的土地，想念村里的王二狗和张大强，想念大榕树下自己坐过的那个石墩。李建山梦想自己能落叶归根。他对两个儿子说，城里的空气没李家庄的新鲜，城里的自来水没村里老井的甘甜，城里的席梦思没有土坑睡得舒服，城里的饭菜也没有铁锅做出来的好吃。71岁的李建山热切渴望回到李家庄去，这种渴望比20年前成为城里人的渴望更加强烈。可两个儿子却不愿意让李建山回去。李俊显说，老家的房子已经多年没住人，肯定漏雨，爹住进去不安全。李俊升说，爹一个人回老家住不放心，万一爹半夜里有个头疼脑热谁来照看？李建山罗列出了一百个要回李家庄的理由，可俊显和俊升兄弟却用一百零一个理由来回应李建山，不让他回去。

    后来，在城市近郊撂荒的土地上，人们常常能看见一个老头，颤微微地在地里踱步，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什么，如果你凑到他跟前，能够听清他反复说的是“多好的土地啊，和李家庄的一样。种小麦能高产，种油菜能飘香，唉，多好的土地啊，和李家庄的一样。”

    李建山老了的梦想还没有实现。

    责任编辑：龚蓉梅

黄河交通学院大三学生 吴天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