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前的桃花又开了。一阵清风拂过,粉中带白的花瓣悠悠飘落,安静而寂寥。
我最初见这桃花是在五年前,看到的也并非是实景,而是在高中录取通知书上。那时年少的我,满心欢喜地看着这张红色的卡片,封面是吉林省实验中学的教学楼和大门前盛开的几树桃花。自此,花与青春共同入梦。
高一年级是在勤学楼上课,楼前也有几棵桃树,不过不如校门前的大。初春时,桃花刚刚展开笑靥,坐在窗边的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枯燥的理科课,视线早已飘到窗外将花瓣和花蕊观察了个遍。春光正好,暖意融融,午后的篮球场上总有几个俊朗的男生在肆意挥洒汗水;同桌总会靠过来指着他们悄悄地给我介绍,又露出一副花痴般的笑容。青空之下,远处的那些身影穿梭在洁白的桃花中,时真时幻,正如青春片中那些加了滤镜的慢镜头,隐含着青春时的萌动,欲说还休。
盛夏时,桃花已谢,桃树上的绿叶郁郁葱葱,又透露着几分闲散,这与奋笔疾书写社团活动策划案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自小就喜欢唱歌,上高中后加入了音乐社成为管理层的一员,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做社团办活动。每次周演之前,桃树下便是我们练习唱歌的地方。那时,为了一次演出练习到嗓子干哑,不仅不觉得累,还觉得自己像青春片中的男女主角,有种为了梦想拼搏的浪漫。深沉温柔的男声和干净甜美的女声,你一句我一句,时而和声融作一体,时而又停下重唱自己感觉不完美的地方。累了就坐在有桃树遮阳的台阶上,双腿悬空,揪下一片树叶轻嗅,望着天边的几朵白云,任由缓缓落下的夕阳将背影拉长。
深秋时,我们搬到笃学楼,我也正式转入了文科班。我开始有意识地想要把高中生活的一切记录下来,做成青春纪念册,也是那时候,我开始尝试写小说。有灵感时,哪怕是上课也要拿起本来写上几笔,思路卡顿时,就望着远处操场边几棵落叶飘零的桃树,想起初春时它盛开的模样,如今这般枯萎,便有“流水落花春去也”之感,又想起青春片中“我们的青春终将逝去”之语,心中时常伤感失落。后来母亲是这样形容那时的我“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偶尔的伤春悲秋,多愁善感,可能就是青春的模样吧。
寒冬时,东北下着雪。素白的雪落在桃树枝上,风一吹,满目琼芳,如纯白的桃花飘落。我们戴上手套,凑够一小帮人便去操场上打雪仗。拳头大小的雪球如陨石坠落般一个接一个地飞来,散落的细碎的雪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银光。我们大声地喊着、笑着,不在乎自己已经成了一个个“雪人”,到最后已分不清谁是谁,只是看到人就拿起雪球扔去,累了就躺在雪地里,与天地共同呼吸……这是属于东北学生青春中独有的快乐。
墙上的时钟像装了加速器,黑板上的倒计时在一日日更新。我们搬到了博学楼,也就是当年录取通知书上桃树后的那栋楼,这也代表着我们正式进入了高三。有老师口中时常难倒我们的“送分题”;有令人头秃的衡水试卷;有摇摆不定的分数;也有脱颖而出的黑马。虽然学习的压力常常让我们喘不过气,但是那颗永不动摇、苦中作乐的心却一直坚定。上午的课间,我们几个“吃货”会拿着同桌的“外卖单集册”研究中午吃什么,好好犒劳自己。觉得学习太苦时,就一起订奶茶,等送到时又因为懒得下楼取而互相耍赖。我倒是乐于做“苦力”,下楼运动一下也是蛮好的。踏着春日的风,经过门前的桃花树时只觉得这花怎么刚开就谢了,以前总觉得怎么看它都不会落,怕是春光不等人,而我们这些人还能在一起多久呢?
临近高考的几天,一直焦躁不安的我突然安静下来了,经常戴着耳机望着窗外的桃树发呆。同桌摘下我的一只耳机给自己戴上,问道:“听什么呢?”我答道:“是牛奶咖啡的《再见,昨天》。”“听说这个电影要上映了吧。”“嗯。”我们隐约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静静地听着歌里唱道:“谢谢你的出现,是似水流年最美最好的遇见”。后来,班主任在我们的“毕业请假条”上签了字,不知是谁放起了《那些花儿》,“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他哭了,我们也哭了。
离开学校前,我最后看了看门前的桃树。落花已无踪,树叶依旧苍翠,仿佛凝固在岁月里的夏天,从未变过。“快走吧孩子,要关门了。”门卫大爷催了。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身后的电动门“吱啦啦”地缓缓合上,随之落锁的,还有我的青春。
直到现在,我依旧喜欢重看当年看过的那些青春电影,试图寻找遗失的青春岁月。但电影也只是电影,而我们的青春只有直播,不可回放。或许,那些青空之下的记忆只适合封存在心底,永久珍藏。
车开了,那桃花离我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
指导教师:
延边大学中文系主任 王启东
教师点评:
作者用极其富有诗意的画面一点点梳理美好青春生活的流逝。通知书上“与青春共同入梦”的盛开桃花;“俊朗的男生”穿梭其中的洁白桃花;练歌中休闲时“桃花已谢,桃树上的绿叶郁郁葱葱”;写作时“落叶飘零的桃树”;寒冬玩耍时如桃花一样洁白的雪花;苦读时偶然经过飘落的桃花;临近毕业歌曲里忧伤的花;离开学校是无踪的桃花……散文围绕桃花写下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借花抒情,花开花落,青春的岁月不可回放,所有的美好在美丽的桃花盛开飘落之间缓缓远去,忧伤而不哀痛,美好而不曾消逝,极似一幅灿烂的淡墨风景画,令人吟咏不已。
责任编辑:龚蓉梅
延边大学中文系学生 张天笑(2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