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儿时岁月

    往事如烟，随风飘散，但飘不去的却是我儿时甜蜜的回忆，它如悠悠的旋律，不时萦回在心头，让我无数次回到小嘴贴到冰冷的窗上，透过洇满水汽的玻璃看庭院一角那时而喜悦时而忧伤的首尾相衔40多年前的岁月。

    惊蛰一过，蜷缩一冬的孩子在家再也待不住了，他们于放学后伴着烂漫的春光雀跃于街头巷尾，像花朵一样对着天空开放，尽情地释放激情，玩着游戏。女孩子多是玩跳房子，打中间球，翻羊拐，男孩子则是撞拐等。撞拐游戏不受人数限制，人多人少均可，只要两人就可进行。孩子们搬着一只脚你撞我，我撞你，嘻嘻哈哈，不亦乐乎。那时，人们虽然生活水平偏低，但身体结实，筋骨强壮，平时磕磕碰碰，从不会轻易骨折，所以撞拐也就不被学校家庭所禁，自然也就成男孩子的所爱。

    我体质弱，小脑又欠发达，手脚平衡能力差，撞拐时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于是我就玩起了于土窝中搧片子游戏。叠片子的纸主要来源于大门口过年贴的春联和读过的旧课本。其实，搧片子我也不是好手，总是输片子。越输越玩，越想将输掉的片子赢回来，结果越陷越深。

    当我把自己家贴在院里院外的春联揭掉输光后，就开始偷揭别人家的大门对联。一次在偷揭外人家大门对联时，不慎被主人抓住了，吓得我哀号不止，连连告饶。我们那里有个习俗，就是贴在大门口的春联一般是不让撕揭的，因为揭掉春联常被外人误认为是当年没有贴春联，家庭不贴春联就意味着家里去年有丧事。以后，我再不敢揭别人家的对联了，我开始撕自己刚刚读过的书，不久就被老师发现了，老师把我痛斥了一顿，同时又告诉了家长，父亲又把我打了一顿并告诫我，要敬畏书本，敬畏知识，“书籍是屹立在时间的汪洋大海中的灯塔”，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从此我就不再搧片子，但常常看别人玩片子。

    后来，爸爸看我很可怜，就从学校拿回些废旧的报纸，让我叠片子和孩子们玩，有了上好的纸张，叠出的片子又大又好，我赢了好多片子，但当我看到那些输尽了片子的孩子手足无措乃至要报复时，又是一阵的不忍和恐惧，生怕他们再和我一样遭到大人的恐吓和打骂，总是把赢来的片子还给了他们，后来干脆与搧片子绝缘。

    夏日里，大人们在田野里挥汗如雨的时候，孩子们也是忙碌的。假期中，他们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去山坡草场割青草，1970年代，生态好，草木葳蕤，花事茂盛，常常是百步之内就有芳草，所以割草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用不着争分夺秒地干。

    孩子们在劳动的间歇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飘动着白云，抚弄着地上的小花小草，闲谈着老师，议论着学生，偶尔，也会在草场上寻觅一些野果，放在嘴里，酸得呲牙咧嘴；跑进黍地里采一些乌米吃，吃得满嘴黑乎乎。有时还要在地上拔一些草与花拧成花环，戴在头上，用来遮住白花花的太阳。最好玩的当然是就地取材“斗五虎”了。于光地上画个大正方形，然后再在框里横竖各画三条线，图纸就算完事，剩下就是双方用石子和土块排兵布阵，调兵遣将。什么三斜，四斜、五虎、通天、小井，步步为营，穷追猛打，炮火硝烟，直至将对方赶尽杀绝，胜利者欢呼雀跃，失败者怏怏不服。于是，双方举纛吹号，继续鏖战，不觉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忘却时间流逝。待炊烟四起，暮色苍茫时，急急忙忙再割几把青草打成捆，放在背上一路小跑回家吃饭，于四合的暮霭中闪现着生命的活力与光辉。

    家乡村子的北口有条大河，岸边有泉，流水淙淙，水域面积大约一平方公里左右，河面水平如镜，微风拂过，涟漪层层，偶有水鸟用翅翼划过水面，以迅疾的动作速闪了一下然后羽翮一振，翩然而去，遁入苍冥。更多的是野鸭在河面上游来游去，呼朋唤友，悠闲度着岁月光景。河岸长满蒲草，高约1.5米，叶子修长，柔软富有韧性，于河的四周摇曳着浩荡柔情，其间也就成了鸟儿们藏匿孵化之地。夏天里，我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到河边看落霞与孤鹜齐飞，去捉迷藏捡拾鸟蛋。

    记得有一次，我和姐姐去捡蛋，突然，发现了一窝小鸭，共5只，灰白相间，毛茸茸软温温可爱得很。我和姐姐当即决定将小鸭带回家中，于是乎，我脱了上衣，铺在篮子底下，然后将小鸭小心翼翼地放进篮筐中，提着篮子往回走，刚走开不远，上空便传来母鸭的凄厉哀鸣，声声泣血，撕心裂肺，像在祈求我们放下它的孩子。母性的情感呼唤着姐姐：“要么我们还是把它放回原处吧！”贪玩的我才不管这些呢。我死缠赖磨地抓住野鸭不放，还是将其带回家中。回到家中将其放在园中，给水给米，悉心呵护。晚上，我将巢用筛子盖好，以免外敌入侵，造成伤害。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来，去看我的小鸭，见扣好的筛子已被弄翻，地上淌着已干的鸭血，几只小鸭全不见了。失爱之痛让我沁入肝脾，不能自已，泪水顿时打湿我的双颊。痛定思痛，我觉得我是制造这起喋血事件的刽子手，让5只小鸭无辜毙命，“我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深深的负罪感让我愧怍难当，哀痛欲绝。同时领悟了白居易的那份深情呼唤——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待母归。从此，我再不掏鸟，再不打鸟。

    那个时候，孩子们秋天里最快乐的莫过于夜里吃肉粥了，现在想起来都让我直流口水。三春不得一秋忙。秋天里生产队白天干不完的活夜晚就要接着干，打夜场也就成了人们生产生活中的一部分。队长犒劳大家，让出勤的劳动力吃一次羊肉粥，以示恩惠。说是羊肉粥，其实粥里面没有多少肉。每个劳动力一碗粥，可在生产队的食堂里自己吃，也可打回来与孩子一起分享。绝大多数的劳动力都将肉粥打回家里。

    孩子们为吃肉粥，常常熬夜。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既没电视，也没有电，是靠油灯照明，熬夜可是件难事。没办法，姐儿几个或者哥儿几个常常说着东家长李家短秉烛待粥，时间一长可就熬不住了，也就东倒西歪地睡着了，待爸爸妈妈回来时早已进入梦乡。当我们在熟睡中被妈妈迷迷糊糊唤醒时，闻着扑鼻的肉香，顿时馋涎欲滴，睡意全无，扑向饭碗，欣享着父母给我们分好的肉粥。等我们吃完后，母亲总是舔舐一下饭碗，然后欣慰地收拾好碗筷睡去。每次我目睹这个情景，就发誓将来一定要让母亲好好地吃上一顿羊肉粥。一碗肉粥，在今天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那个几乎整天吃高粱与玉米有时还断炊的岁月里，它却是弥足珍贵的，它不仅是人们赖以充饥与解馋的食物，更是一种悸动心灵的母爱，正是这种爱我们才有了这些美丽的故事和美丽的感受。

    时光荏苒，岁月流沙，儿时的岁月如诗如画，如歌如梦。它不但是梦中的真，是真中的梦，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它更是烙在我们心灵上的印记，任凭岁月如何磨砺，时光如何冲刷，那份缱绻的情愫都是无法抹去的，是那样的温馨，那样的甜蜜。

    特邀编辑：曾松亭

内蒙古翁牛特旗梧桐花中学教师 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