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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07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麦香(散文)

咸阳职业技术学院学生 程实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7月07日   13 版)

    一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农历四月末到五月初之际,在关中平原有一种鸟,发着“算黄算割”的鸣叫声。这是在告诉人们,麦子黄了,该收割了。

    今年的鸣叫声好像比往年早了那么几回。

    一转眼到了下午,褪去了中午的闷热。爷爷又披上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咔叽布的中山装,走进了那间陈放杂物的破窑洞。随后就听见里面翻动杂物农具发出的碰撞声,爷爷出来了,头上还挂着哪个角落的蜘蛛网。手里握着几把柏木的镰刀和磨石,刃片上有许多褐红色的锈斑,是有些日子没用了。但镰刀把的握手部分,确实有一层经过汗水的浸透,发着明光的痕迹。

    爷爷喊我去打半脸盆水,要磨镰刃了。在爷爷磨镰的同时,我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熟悉且又陌生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爸爸回来了。看到常年在外务工的爸爸回到家,爷爷放下了手中的镰刀,眼中闪着泪花,嘴上却笑着说:“回来了,瘦了,吃了不?没吃让你妈给你做‘浆水面’”

    “哦,大,不忙,我不饿。”

    爸爸顺眼朝地上一瞧,

    “大,磨镰刃呢?!来,我磨。”

    “快甭说这些淡话了,快到屋里见你妈去,你妈也想你呢。”

    自我记事起,爸爸就常年务工,也就是每年芒收时,爸爸才回家一趟,年年如此。

    二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这天早上,奶奶和妈妈早早就起来烧锅造饭。关中地区的早饭很简单,小米粥、热蒸馍、油泼辣子一道菜。当然今天也注重不了那么多了,昨天爷爷从麦地回来进门就说麦粒子饱了,能搭镰收了。

    一家人除了我,都是一人一把大镰刀,镰刃子被爷爷磨的是明亮发着寒光。我太小,用不了镰刀,只好跟着他们后面一手提一瓦罐水,一首提着磨石。在农村,乡汉们对我们这种小娃娃有一种幽默的称呼——“磨镰水”。

    一行人到了麦田,我看见那麦子的上部还微微的发绿便向爷爷喊道:“爷,爷哎!麦子是不是收早了啊,你看那麦穗还带着绿色,肯定还生着呢,不如先回啊。”

    “瓜娃娃,麦子怎敢等到熟,就是这个时候收,若是等黄透了收就迟了。你看天儿热的,若南风一到,那就搭镰就落,一年收成就完了。”

    话不多说,只见5把明晃晃的镰刀“杀”进了麦田。人们都忙着抢收麦子,怕在南风来临之前收不完,大中午的还在地里抢收,只是家中的妇人回家做饭,男人们接着收。

    奶奶和妈妈回去做饭了。

    “娃他大,今个晌午吃啥饭啊?!”

    “捞面,熟了记着拿凉井水过一下,凉凉的,咥着香。”

    三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经过七八天的紧张收割,家里的8亩麦子也收完了。在家里的麦场上,堆了七八堆,金灿灿的。

    接下来才是最让人费神竭力的晒麦了,这晒麦可不单单只是晒,还要预防一切不利的外在因素,其中最大的隐患就是夏季来去无常的“白雨”。

    今天的日头热得扎实,树叶和草叶晒得都有些蔫了,玉米叶子都晒得打卷卷。太热了,人们都躲在窑洞里纳凉,有的还正抢着沙甜的西瓜吃得正香呢!

    “轰,咚咚,轰……”

    突然,传来一阵闷雷的响声。人们跑着,叫着,你光着身子,他趿着鞋。疯了似的各往各家麦场上跑。

    “快些啊!起白雨了,快收拾麦。”

    “快拿篷布,快些,雨来了。”

    “你个货,推个麦都慢慢腾腾的,一天吃那么多,都吃到狗肚子里啦!”

    各家乱成一团,手脚快的,立马收拾清了,忙着又去给本家人或邻家帮忙。

    起了风,说话间的,豆子大的雨就朝着搪土乱飞的地面砸了下来,砸出一个个小窝窝,不一会就成了一片烂泥塘一样。

    收拾快的人庆幸自家的麦子没被雨水浸透,而手脚慢的人只好蹲在门楼道子口暗暗叫苦。

    四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半个月的忙碌过去了,麦子也从地里“抢”进了粮仓,收获的喜悦在农民的脸上是一点都藏不住。

    爷爷拿了一袋子新麦到磨坊磨了一袋子麦面,这也是每年的“习俗”。用新麦打的新麦面做第一顿午饭,而午饭就是陕西人爱吃的捞面。这是农人对收获的一种特有的庆祝方式,那么原生态那么朴素。

    今天的这顿捞面我却吃得不开心,因为下午爸爸就要走了。

    一家人围在桌子前面吃着新麦面做的捞面,爷爷和爸爸喜吃辣子,挑一筷子,红色的辣子油直往下流。吃得他们大汗直往出冒,嘴上还时不时吸着大口的粗气,但就是不说辣。在关中平原流传着一句话“羊吃刺棘图扎哩,人吃辣子图辣哩。”

    但我吃着那捞面,却味同嚼蜡,爷爷瞧我这样子,便猜中了我的心事。

    “娃娃,咋不好好吃饭?爷知道你想着啥,说实话,你爸不出去干活,家中就是只出不进啊。你后半年也要上学了,眼看着你小姑还要上高中,不容得你爸在家啊。”

    “我就是不想让我爸走。”说着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落到我那大海碗的捞面中。

    “碎怂娃,你哭个啥,咋就听不来个好赖话,家里不景气,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哩!”

    最后,我还是望着爸爸背着他那布衣色的大背包走了,远了。

    五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爷爷仍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咔叽布中山装,但却看不见他磨镰刀的动作了,一个人坐在阴凉处纳凉,旁边还放着一根柏木的拐杖——爷爷老了。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瞎娃,你听见了没?”

    “好爷哩,我都快成家的娃哩,还叫我小名,难听不?”

    “咋,我叫我孙子又不是叫他两世旁人,还大名小名的。就是他村主任来,我还照样叫他狗蛋,不要说他都50岁的人了。他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总是调皮捣蛋,就和你小时候一个样。”

    “听,瞎娃,得是咱麦地里有收割机声响?你去看看。”

    “爷,咋还叫。再说了,那是收割机。好家伙机器就是不一样,一亩地一个来回。比起人力,它简直就是神速。”

    “去看看有遗漏下的不。”

    “机器收哩又不是人收哩,能遗个啥,再说我爸还在地里。”

    “也是的,不像以前了,不像以前了。”

    收割机的产生,让镰刀退役了,再也看不到儿时芒收的忙碌,爸爸也不再出去务工。农民的日子过好了,可是再也看不到搭镰收麦的场景,更看不到那些提着水罐和磨石的“磨镰水”了。

    麦香,存留缥缈的记忆中。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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