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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07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小院儿,老院儿(散文)

李风玲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7月07日   07 版)

    现在谁家要是有个小院儿,那真奢侈得像一首诗了。

    可谁的童年,又不是生活在一首诗里呢。

    儿时的小院儿,是爷爷奶奶的老屋。泥坯的房子,屋顶上抷的是麦草,大人们会在雨季将来的时候,用崭新的麦草为屋顶加密。

    爷爷爬上房顶,将麦草抷得整整齐齐。雨天的时候,麦草阻隔了雨水和潮湿。雪天的时候,又将那些寒冷,凝固成一根根粗粗细细的冰凌。它们缀在屋檐下,是属于冬天独有的风景。

    小院的甬道上,铺了青砖。甬道一旁,有个圆圆的尖顶仓囤。囤里藏着用麻袋装起来的玉米和瓜干,藏着数量有限的用蛇皮袋装起来的小麦。奶奶在除夕之夜,用白面做了一只寿虫,它会在仓囤里,待上很长很长的时间。奶奶说,有了寿虫的护佑,来年方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记忆中家里的大门很少关,除了夜晚,它一直都是敞开的。养了多年的那条黄狗,已颇通人性。它每天先是出门遛一圈儿,回来后便卧在院子里和爷爷一起,看着夕阳。

    南墙根儿的柿子,枝干已经伸出墙外。西墙根儿的枣树,也快要高过了墙头。奶奶在影壁墙根种了一棵葫芦,绿色的秧蔓爬满了半个墙面。小的葫芦肉质很嫩,奶奶便摘下来做菜。刮了皮,切了块,再小锅柴禾地那么一炖,胖嘟嘟白嫩嫩,软糯糯香喷喷。老了的呢,奶奶就将它们放进大锅煮熟,然后用锯拉开,再掏净里面的籽儿。两只大瓢便成型了,大葫芦做成大瓢,小葫芦做成小瓢。那时候谁家的水缸里,不会飘着一只两只的大瓢小瓢呢。

    东墙根下,那棵粗大的梧桐开花了。一枝一枝,像是藕色的喇叭。梧桐花的香有些特别,蕊心里的花粉,也带着几分黏腻。一朵一朵飘下来的时候,会散漫地铺一地。微风一吹,小院便暖熏熏的,弥漫了五月的空气。

    那时候的天空,多蓝啊!我坐在小小的院子里,看着树上或地上的桐花。一颗小小的少年心,也像那飘落的桐花,着了风,打了卷儿。

    堂屋门口的墙上,挂了几串红红的辣椒,挂了几辫白白的大蒜,那都是自家菜园里种的。炒菜的时候,奶奶会踮着小脚,过去摘几个辣椒,扽几头大蒜。辣椒切丝儿,大蒜切片儿,奶奶将它们用菜刀一收,放进油里炝锅炒起来,满屋都是菜香。

    还有井台一边的咸菜瓮,那里面腌制的各色咸菜,好像永远都吃不完。

    桐花落尽,天更暖了。待到盛夏,我们会在院子里吃晚饭。

    奶奶拿起笤帚,说:“打扫打扫院子,晚上咱在这里吃饭。”

    我和姐姐简直是要雀跃起来了。我们赶紧帮着奶奶洒水、打扫。然后姐姐摆下饭桌,我放好了板凳。一顿夏日的晚饭,便在夜色里诗意地展开。

    西墙根下,一窝小兔刚刚出生。它们在灯影里,窸窣有声。母亲将它们精心地饲养,然后卖到集市,变成了我们姐弟念书的学费、过年的新衣。

    鸡窝也在旁边。鸡们上宿很早,它们都收紧了羽毛,相互拥挤着安歇。每隔几天,奶奶就会在鸡窝里拾出几个热乎乎还带着血丝儿的鸡蛋。奶奶将它们藏在菜橱的抽屉里,经常用手指拨拉着,一个一个地用心点数。

    我感冒咳嗽的时候,奶奶会舀一勺白糖,再从抽屉里摸一只鸡蛋,为我冲一碗蛋茶喝。村里有女人坐了月子,奶奶也会拉开抽屉,数出十几个鸡蛋,用自己的大襟褂子兜了,然后踮着小脚,亲自送到门上。

    院里还有一架葡萄。藤蔓已粗,缠缠连连。结出来的绿葡萄紫葡萄,一穗一穗,吊在架子底下。

    奶奶说:“七月初七,牛郎织女要鹊桥相会。那时候要是躲在葡萄架下,就能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

    奶奶的话充满诱惑,让我的内心满是渴望,但直到那小院儿变成了和爱情一样的童话,我也没有鼓起勇气,走到那葡萄架下。

    一入楼门深似海。隔了地气,也少了人气。我觉得自己,已经严重缺氧。

    经常跟老公说:“等咱们再买房子的时候,一定要买个带院儿的。”

    老公无奈地笑。那些带了院儿的楼房,全都价格不菲。

    岁月长,衣衫薄。回首再看,贫瘠的儿时,却原来过得如此青山绿水,奢侈有态。而我那老去了的小院儿,依旧在我一次次地找寻与回望中,紧闭柴扉。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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