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风落进黑夜里,身子也变成漆黑一片。
风在屋外跑来跑去,希望找到一个发着亮光的朋友。
一个婆婆点燃了一根蜡烛,红红的、亮亮的小火苗透过窗户玻璃,来到风的眼睛里,似乎把风的心也照亮了。
风悄悄地钻进窗户,来到小火苗的跟前。
小火苗的身子歪了一下,又站稳了。
风还没有意料到这是它带来的,又上前靠近了一步。
小火苗的身子又歪了一下,轻声说:“风哥哥,你吹得有些大,再吹下去,我就要被吹灭了。”
小火苗红红的、亮亮的,多新奇多漂亮啊,一定不能被自己吹灭。
风急忙躲到一个毛线球的后面,远远地瞅着小火苗。
“风哥哥,外面那么大,你一定是跑累了,也害怕夜晚的黑吧。”小火苗端端正正地站立在蜡烛上,轻声说,“只要你再放轻柔些,是可以走近我的。”
风从毛线球后面走出来,慢慢地爬到桌子上,匍匐着来到小火苗面前。那里有一个裂成两半的空核桃壳,风爬进壳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感激地观察着小火苗。
“风哥哥,你好聪明。”小火苗称赞风说。
风在核桃壳里一动不动,仿佛镶嵌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风对小火苗说:“你有一颗明亮的心,你尽可能照亮每一样东西,你正是我希望找到的那个朋友。”
小火苗用力地燃烧着,其实它也在为自己照亮身边的世界。风的话让它感到温暖,屋内每件东西都喜欢它的光亮,却害怕它的火苗,因此它还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风哥哥,谢谢你!”小火苗说,“现在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我想听你讲讲外面那个大世界的故事。”
风很高兴能跟小火苗讲讲它不知道的那些事情,它讲到风筝、红脚乌鸦、原始森林、高楼、城市、美食街、大海、美人鱼、帆船……然后,风说:“有许多遥远的地方、陌生的地方,我也没有去过,然而我知道,在人们需要家、光明和温暖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大大小小的房屋,房屋里又会有各式各样的灯,在黑夜里看到一盏灯,那是最温馨、最美好、最令人向往的一幕,整个世界都好像围绕着那盏灯在运转着。”
小火苗听得出了神。风讲到激动的时候,从核桃壳里溢出来,吹得小火苗晃了几下,又急忙缩回壳中,弄得核桃壳在桌面上摆动起来,好似有个隐形小人儿在划着核桃壳做成的小船。
“起风了吗?时间也很晚了,该睡觉喽。”那个婆婆“噗”一声吹灭蜡烛,摸索到卧床躺了下去。
风惊慌地从核桃壳中跳出来,缠绕到半截蜡烛上,嗅着熟悉的气息,额头还能感觉到烛火的温热,小火苗却已经消失了,任凭风低声地唤了又唤,再也没有出来过。
黑夜笼罩住大地和每一间房屋,整个世界进入梦乡,只有风在屋外走来走去,直到天亮前才靠着一棵老柳树睡了一会儿。
蜡烛变得越来越短,小火苗却仍然用力地燃烧着,尤其是见到风的时候。看到小火苗燃烧得那么红、那么亮,风就激动得想流泪。在白天,风加速飞跑,好在夜晚回到小火苗这里,给它讲述外边新发生的事情。小火苗总是听得那么认真安静,只有当风讲到兴奋时,才会跟着晃一晃。
一天晚上,那个婆婆没有吹灭蜡烛,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风起初很高兴,很快又想到这对小火苗不好,它们陪伴的时间越长,小火苗再被点着的次数就越少,而风渴望的是能够见到小火苗许多次、无数次。于是风钻进婆婆的耳朵里,痒醒了她。婆婆走到蜡烛跟前,对小火苗说:“对不起啊,小火苗,我今天太累了,忘了吹灭你。你还能够点燃一次,不过我不想叫你烧得干干净净的,今晚是你最后一次照亮这间房屋,为我和大家服务。谢谢你们啊,小火苗和红蜡烛!”
婆婆“噗”的一声,最后一次吹灭了小火苗。
整个房屋又被黑夜拥抱起来,风几乎融化在漆黑的夜色里。它慢慢地坐到桌子上,陷入沉思,不知道以后该不该唤小火苗出来,又担心以后婆婆会把剩下的蜡烛丢到垃圾篓里扔掉。
风一直守着这点所剩不多的蜡烛,每当婆婆走近桌子,它就很紧张。婆婆一离开桌子,它就靠近蜡烛,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叫着“小火苗,小火苗”……
第二天晚上,婆婆点燃了一根新蜡烛。当红红的、亮亮的小火苗再一次燃烧起来时,风踉跄一下,差点儿扑灭了烛火。风后退几步,激动地含住眼泪,轻声叫道:“小火苗!小火苗!”
小火苗摇了摇身子,又端端正正地站立在高高的红蜡烛上:“风哥哥,我当然也是小火苗,不过前一个小火苗是我的姐姐。”
房屋里的灰尘呛了风一下,它忍住咳嗽,对面前的小火苗说:“原来是小火苗的妹妹,可是、可是你的姐姐……”
“我的姐姐,它只有最后一次烛火,是不是?”小火苗微微地笑着,安静地燃烧着,“你别难过,刚才我被点燃时,姐姐在火光里告诉我说,与其等待让婆婆收走最后一点蜡烛,不如请你用我的火点燃它的火,让它跟随你到外边看看美丽的大世界,哪怕只是一小段时间,它也相信自己拥有的是最圆满、最幸福的归宿。风哥哥,你能满足姐姐的心愿吗?”
风点点头,一滴透明的眼泪无声地滴落在地面上。
当风带着先前的小火苗飘出窗外,屋里的婆婆还以为是一只萤火虫飞向了夜空。
两个孩子看到了风和小火苗,其中一个孩子拍着手说:“看那个小火苗,真的小火苗哎!风在拉着小火苗的手,边飞边跟它讲着什么。它们多么奇妙,多么快乐!啊,它们又高高地飘上去了,风要把小火苗带到天上,让它做一颗明亮的星星吗?”
“是哩,小火苗去到天上,就不会熄灭了。”另一个孩子高兴地说。
责任编辑:龚蓉梅
孙君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