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小说）

    山头的雪还没完全消去呢！田里的麦子刚出了头，想想前不久的大雪，还真差点儿没把它们压了过去。天气放了晴，一阵阵的风乱起，还是能感受得到它不容置疑的威严。人们都不愿出来走动，似乎都觉得在这样天气里太阳除了照明连基本的温度都没有。

    豆子却不这么认为，他喜欢太阳，晒太阳，没有冬夏之分。这要是有太阳，不管一天过得怎样，总是要晒上一晒，他一直都认为太阳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

    趁着太阳刚爬上头顶，豆子一个人坐在小山坡上。这里没有雪，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些矮小如艾草一样的被风风干了的枯枝。阳光照在枯枝的点点水珠儿上，每滴水珠儿都变成了一个小太阳，数不清的小太阳在闪烁，在跳跃，在欢歌。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最后聚集到了豆子的单薄的衣裳上。豆子伸了伸懒腰，酸酸的，感觉身上的骨头又长了一节似的。

    太阳就该是这样温暖的。他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望着前方，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一点喧闹的声音，只有阳光划过空气时心中的悸动。前方是一片旷野，麦苗占据了多数的视野，一垄垄，熬过一场大雪，越加显得苍翠了。近一点，是一座座错落的瓦屋，青色的炊烟透过瓦片，袅袅地往上升。瓦屋旁有条小河，水流缓缓无声，中间有布满卵石和黄沙的浅滩，滩涂两边都有水流，越过滩涂又汇合了，它们总是分分合合。再近一点的则是坡脚下的一片草地，现在看来，没有一点儿生气。

    豆子把这看了一遍又一遍，丝毫没有漏过一点儿。他还是喜欢春天的阳光，更温暖，更明亮，更鲜艳，更加有生气。要是晒上一晒，豆子总是免不了要打打哈欠的，就在这似睡非睡的时候，豆子总会听到娘那急切的，带着担忧的声音。娘总说坡上有永远也吃不饱的豺狼虎豹，树上有不怕人的夜猫子，路上更有专骗小孩儿的巫婆哩！每次娘给他说完这些的时候，豆子总是嘟着小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往娘的怀里钻。

    豆子认为娘的怀里是世上最安全的，也是最温暖的地方。每次在娘的怀里，不多久，豆子便说起了呓语。娘抱着豆子，听着他说的那些没有边际的呓语，总会用那双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布满裂纹的手轻轻地捏着豆子肉嘟嘟的小脸儿，嘴角挂着一丝不容察觉的微笑，眼角却不知不觉地转起了泪珠儿。然而这一切只有在豆子睡着后才出现。

    豆子望着，又看向脚下那片草地。春来时，生发的草是百种千种万种，开出的花是百朵千朵万朵，那真是满目锦绣，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有了这一缕缕的暖阳，花草才那样肥，那样美，那样香。它们所沐浴的阳光热烈的程度不同，在不同的时间散发的香味也就不同，不管哪种香，在豆子闻起来都跟娘的一头乌黑的，如瀑的头发所散发的香味是一个样的。说起娘的头发，豆子不由得看向了草地旁的小河，天气暖和，水走得急了些的时候，随着太阳没过山头，瓦屋青烟升起又散落后，娘是要到河里洗洗的，或许是一双小布鞋，又或许是一件小青衫，但最后总归要洗一洗她的长发。豆子是在娘的怀里，闻到娘的香味，只觉得跟坡脚下花草的香味，阳光的香味是一个样的。

    这种天气，太阳是要走得快些的。豆子不禁哆嗦了一下，一个喷嚏差点没打出来。泪珠儿这次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喉咙里哽的慌，阳光还在他的身上徘徊，他依旧觉得太阳很暖和，就像在娘的怀里一样暖和。

    每次晒太阳的时候，豆子感觉自己就是在娘的怀里，很暖，很想睡觉。但豆子早就没了娘。

    责任编辑：龚蓉梅

贵州财经大学学生 刘安国（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