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亲剪一缕乡愁

    恰逢假日，难得清闲，我正打算抓住假期的尾巴，登上白云山之巅，领略“白云晚望”的壮美景色。临出门前，才发现忘记了换鞋。到阳台上取鞋，却看到了母亲剪发的一幕。

    只见她站在镜前，手里拿着剪刀比划着。母亲肯定是想修剪刘海了，她曾在家里，自己修剪过多次。我每次让她到理发店去，而她总是说：“多麻烦，我几剪刀就完事了，还省钱。”我知道，她的重点不在前面半句，而是后半句。

    母亲穷了半辈子，她省吃俭用惯了，也想为我们省钱。

    我没有打扰母亲，只是默默地看着。只见她拢了拢鬓角的白发，扭过头去看着镜子，举起剪刀，竭力地想把剪刀凑到燕尾。不知是她年纪大了，是眼睛不好使，或者是手颤抖，尝试了几次，剪刀都够不着。母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剪刀。回头，瞥见了我。她有些尴尬，扬了扬手中的剪刀，说：“你不是要出去么，怎么还没走？” “不，我不出去了，要不，我帮您剪头发？”我突然打消了出门的念头。蓦然觉得，此时我应该留下来，帮母亲剪一次头发。

    接过剪刀，我便开始扮演理发师的角色来。找来了椅子，寻来了母亲的檀木梳，我让母亲端坐于椅上。梳，捋，从上到下，一根根银发显得格外耀眼。恍惚间，我回到了儿时。我的母亲，也是这样让我端坐在椅子上，然后，拿着木梳，给我梳着板结的头发。而此刻，坐在椅子上的人，却成了我的母亲，给她梳头的，也成了已成家立业的儿子。母亲年轻时，头发宛若青瀑，而如今，已如雪花翻飞。看着母亲满头的银发，我不禁鼻子莫名地一酸！

    剪刀的脆响，在母亲头顶歌唱。缕缕碎发，犹如雪花飞舞。我红着眼，含着泪，帮母亲剪着头发，而思绪却飞向了过往——时光匆匆而逝，母亲随我客居羊城，已然一年。母亲初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时，面对快节奏的生活，感到无所适从，时常孤身一人，独坐小区一隅，愁容满面地遥望远方。或许，这就是一个离乡千里的老人，隐匿在内心深处，难以磨灭的乡愁吧！

    曾经，我暗下决心：即使倾其所有，也要把孤苦伶仃的母亲接到广州居住，尝岭南美食，赏羊城八景，享天伦之乐。如今，当我历尽千辛万苦，努力创造这一切条件时，却发现母亲已经容颜渐老，芳华不再。在母亲口中，再美味的佳肴，都不如老家的咸萝卜干好吃；在母亲眼里，多著名的景点，都比不上她生活了一辈子的紫鸠山美。母亲始终无法跨越思乡这道坎，更无法忘却淳朴的乡音与乡情。

    笨拙的手啊，明明剪的是头发，飘落的却是满地沧桑！母亲已年过七旬，可我这个游子，竟未给她老人家理过一次头发！并且，这样的机会，剪一次就少一次了！剪刀每绞合一次，我的心就被揪了一下。其实，母亲完全可以到发廊，请专业理发师帮忙洗剪吹，既省时，又省事！但母亲勤俭节约了一辈子，又生怕给我增加负担，于是，她自己尝试对着镜子理发。

    我们的父母总是这样：为儿女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

    母亲并未发现我的情绪波动，还嗔怪我不要打马虎眼，要剪平燕尾！我赶紧抹去眼角的热泪，继续做最后的修整。少顷，母亲的新发型，在我这个蹩脚的理发师手中诞生了！母亲看起来比往日精神了许多，还一个劲地夸我的技术好。妻子闻声，端来了一盆温水，我们一起帮母亲洗头、吹头发。后来，我索性与母亲并排坐在阳台上，惬意地吹着晚风，欣赏着小区花园的景观。妻子还端来香茗和糕点，牙牙学语的女儿，也蹒跚着躲进母亲怀里撒娇。或许，这才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情之所至，我还掏出手机，让母亲与家乡的亲人视频聊天。听到母亲说，在广州生活得挺舒适的，请他们放心。我愧怍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霎时，我才幡然醒悟：陪伴，才是剪断缕缕乡愁的剪刀啊！

    夕阳无限好，晚霞映红了母亲充满笑意的脸庞。那肆意蔓延的离乡之愁，已被徐徐的晚风吹散，随着落日余晖，渐渐消逝……

广州市白云区培英实验小学教师 朱绍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