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子里有一小块荒地。某一年的春天,我拔干净里面的杂草,把它当作了我的一方田园。
想来,也种了十几年了。虽然只是巴掌大的地方,我却把它分了几个部分,依次种着三七、辣椒、葱、丝瓜和无花果树,品种繁多,却也层次分明。每年夏天,绿意便铺满了整座墙,像是从大地向天空树起的爬梯,郁郁葱葱的生机不断向上攀登。
最初种东西,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一份念想。离开农村已经很多年了,握惯了锄头的手时常会感到空荡荡的。我一直觉得,我们终究是属于大地的。我们的生存与生命活动都来自并依赖着大地,我们的祖先早就与大地定下了永恒的契约,于是千百年以来,我们的生活才能显出风调雨顺的模样,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可是当我们把家搬到了城市,用水泥阻隔了脚与大地的接触,自然便开始与人疏远了。我们认不出草木的名字,也渐渐不被天气与气候所待见。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友情被遗落在了千里之外。我便为自己打造一小块田园,每天提着水桶浇灌的时候,也能重归那古典的意境,体会那份理荒秽,荷锄归的诗意。
土地不大,但只要有,乡愁便有了寄托,那份对泥土的爱便有了安慰。
我喜欢在丝瓜藤下乘凉,喜欢在无花果树叶的间隙中抚摸阳光。绿色是最为眼睛所亲近与喜爱的颜色,它在四周高楼耸立的都市里为我守着一方自然的灵动与自由。我喜欢看丝瓜藤四处生长攀爬的姿态,喜欢看蜂飞蝶舞,花蝶相依的景致,喜欢看花瓣轻摇,绿瀑悬垂的风情,这让我感到一份福祉。我所呼吸的都是它们光合作用过后的空气,我目光所及的都是自然、不经人为加工的袒露的心迹。在这里,晨风、夕照、鸟鸣、绿荫和花香都找到了最本真、最适宜的定义,这是对山野的还原,让我能略窥唐诗宋词里的生活。于是心境得到舒展,微风过处,时光安然。
到了秋天,无花果便开始结果。红通通的果子分外热情好客,把心里的甜酝酿得分外浓醇,当表皮透出深紫的色泽时,就纷纷开裂,把饱满的果肉展露给世界。每年,我家都能摘得好几袋无花果。我会把它们送给邻居和亲友,分享这一份丰收的喜悦。他们也是见证了无花果树成长的人,经常会在无花果树下一起择菜,拉家常,望着果树从一根扦插的树枝变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望着它从冬季的萧条中醒来,展开四季的风光。于是果树下时常传来些欢声笑语,它们飘到了树冠,便落在了果子里,被果肉包裹,长成甜甜的果子。因此,每一年,我们之间的情谊都会更加紧密,而这块田园也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如今,自从我开始写作后,这块田园变成了我灵感的来源。在天空花雨般飘落的鸟鸣,在草木间搬运夏天的蚂蚁,只在雨后出来溜达的蚯蚓都是我笔下的常客,而这方绿意更是成了我文章最常青的底色,它们不仅浸润了纸张,也浸润了我的人生,让我能贴合自然的心跳与呼吸,体悟它们旁观人间的心境,并逐渐分享到这些草木美好的品质。
于是,清风过处,芳菲摇曳,绿意婆娑,人在其中。
责任编辑:龚蓉梅
河海大学水文水资源学院学生 仇士鹏(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