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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1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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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饶师范学院学生 余湘(22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9月15日   14 版)

    她又在翻着那些老物件了,寻了一封泛黄的信纸,便心满意足地躺在了一张老旧的躺椅上。是在白天,她却拉上了窗帘,屋内昏暗,老式台灯发着微弱的光。

    她戴上了老花镜,就着灯光看了起来,佝偻着腰,四十年的岁月这样压在她身上,信的边角打着卷儿,许是过多的摩挲,老旧的信纸泛着细小的白毛。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粗糙的指腹抚过每一个字。岁月匆匆,他的信好像犹有余温,滚烫着她的指尖,她像个怀春的少女般甜蜜地笑了。一抬眼,就看见了她的先生。

    她的先生还是这样风神俊朗,目光坚毅眺望远处,在他身上,岁月从未更迭。那是一张黑白照,是她先生的遗照。她痴痴望着,信封的旁边一瓶安眠药在台灯照射下投射出长长的阴影。

    她的目光有些混浊,又忍不住想起一些痛苦的回忆。记得他们新婚燕尔,诞下一子。一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孩子发起高烧,哭闹不止。她喂了些药仍然无济于事,孩子的脸潮红,额头滚烫,他们当即决定去看医生,她有些着急,一路上不停地催着丈夫,雨水来势汹汹地敲打着车窗。只听得一声短促又锐利的刹车声,她失去了意识。

    她想了很久,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说没了就没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在那场意外中都死了,一同死去的还有她的心。

    大家都说她幸运,成为这场车祸唯一的幸存者,可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么些年来,她深居简出,拒绝一切真心或假意的安慰,拒绝任何同情或善意的赠予,她关上家门也关上了自己的心门,独自守着陈旧的回忆,一天挨过一天。

    一直到今天,她终于打算不再这样下去了。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从瓶子里倒出足够数量的白色药丸,正打算吞下时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院子已经许多年没打理了,杂草丛生,是什么东西呢?

    她放下手里的药丸,拄着拐杖走到窗子前,小心翼翼拉开窗帘一角想要一探究竟。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穿着碎花连衣裙,怀里搂着一大把映山红,像是刚从山上生长着却被小女孩给带了下来,鲜红的花瓣上还点缀着露珠。

    小女孩的耳边也别了一朵映山红,与她红扑扑的小脸一样美丽。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她看了又看,思绪纷飞,终于在一堆乱麻似的回忆里找到了她。

    是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也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日日夜夜幻想像鸟一样飞上天空,见识世间万物。大概是一年的春天吧,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山野醒了,映山红也悄无声息地开满了山。她追着大孩子的脚步,跑上山野,短衣帮的少年跑得飞快,她穿了件碎花的连衣裙,裙上绣着的是山茶还是野菊,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她自由自在地穿梭在丛山之中,初春的风还有些微凉,却十分和煦。风吹动了她的裙角,映山红在风里频频点头,似是与她打招呼。她的手抚过一朵朵映山红,索性折了朵别在耳边,又怕被别人瞧见取笑她臭美,只得躲躲藏藏,娇羞的脸蛋比她耳边的花还要红。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那么想念她的先生,想再见见她的孩子,可这一刻,她只想再回到那个时候,再见见当年的自己。

    回到现在,女孩寻了块空地,挖了个坑,仔细把花种下了,她甚至清晰地听见了女孩的声音:“以后你就开在这里,得空我就来看看你!”说完女孩就冲着映山红甜甜地笑了,发出了清脆悦耳的笑声。风吹过,撩起了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了她的笑声,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她看见女孩耳边映山红在风中轻轻颤动,裙裾微动,她好像又看见了自己,那个灵巧地穿梭于山野的女孩,那个穿着碎花裙,别着映山红的女孩,那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女孩。她奔跑着,穿越大半山野,她回头正笑着向自己招手,四十年的岁月说不见就不见。

    恍神间,女孩已经站了起来,不经意就对上了她的眼,她正笑着看着女孩,眼里闪着光芒。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女孩正看着自己,她仓皇拉上窗帘——她清楚自己在别人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古怪的老太太。

    可是她分明听见了脚步声,是奔跑着的靠近她的脚步声,她感觉热血上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接着脚步声停了,传来几声闷闷的敲门声,一下又一下,像敲着她紧扣的心门,一个声音怯生生从门后传来:“请问,我可以进来吗?”她的心剧烈地震荡着,像是原本平静的湖水投下一块石头,荡出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她干瘪的嘴唇张了张,话语在唇齿间打着旋,终于她听清了自己的声音“进来吧。”女孩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女孩进来了,带着一束光。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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