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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已深了，营帐外寒风瑟瑟。
“这剑，真可平如今乱世吗？”沈山一寸寸抚摸着手中的宝剑，喃喃自语。
一人，一剑，孤灯一盏，在无尽的黑夜里若隐若现。
突然，一阵急促的哀号声划破了夜的寂静。沈山戴甲提剑而出。
一场惨烈的厮杀过后，有人永远睡下，也有人必须擦干身上的鲜血，继续战斗。
沈山是真的累了，一连征战十数载，从西疆到漠北，非但没有见到所谓的太平，反而征战愈加频繁，他想玉儿了。可每当想起十多年前玉儿的惨死，他又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想，明天会怎么样呢？会不会是最后一战？他身边的兄弟又有多少能活下来呢？
就这样想着，沈山竟迷糊地睡了过去，在梦里，他看到玉儿站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冲他招手，他哽咽着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老沈，你干吗呢？”周森猛地推开试图抱住他的沈山。
“没，没什么，一个梦而已。”沈山拍了拍额头。
“哈哈，我也做梦了，我梦到我娘给我做了一桌子好菜，还说要给我娶媳妇……”
“都会有的，只要我们能好好活着，还天下一个太平。”说着说着，沈山的声音低沉下来。
今日，点兵场上，大将军亦是眉头紧锁。
随着战鼓声声雷动，沈山一马当先，冲在前头。
日落，残阳如血，整座城渐渐安静下来。
沈山用布擦了擦手里的剑，他想，这把剑终于可以歇会儿了。可将军非但没有下令休整，反而命令急行军，回援后方，将军说，南方军队哗变，数万暴民趁机作乱，情势危急。
一场遭遇战中，周森倒下了，将所有的愿望和未来都留在了异乡。
又是一场战斗，沈山为了保护几位平民，倒在了血泊中。
“这天下为何还不太平？”沈山轻叹一声。
慢慢地，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暖和，他看到了玉儿坐在牡丹花池旁冲他笑，他看见玉儿笑，他也跟着笑，他握住玉儿的手，两人缓缓向天空飞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这尘世。
二
云朝启德年间，启德皇帝推行新政，天下呈现一副太平景象，而京城有户官家生下了一名男婴，取名沈山，寓意是希望他能如高山一般出人头地。
沈山三岁能识字，七岁会吟诗，十二岁名动京城，一直到他十七岁那年，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年号明渊，他因在津州行宫任监工时，替民夫上书，遭上官排挤构陷，入狱。
狱中，沈山送走探监的父亲，开始思考自己的选择。
行宫修筑，工程繁重不说，上边分发的粮食始终不足，再加上掺了不少的荞麦壳和石子，民夫们又累又饿，病死的不在少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天子脚边会发生这种惨剧呢？
大多数同僚们麻木地看着，戏称大鱼吃小鱼，而上官们则是驳斥他的诉求，告诫他莫要多管闲事。
“大人，还请您为民夫们谋个活路。”
“呵呵，公子说笑了，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只要肯卖力，谁会活不下去？我家养的狗，每天还能吃上肉呢，公子莫要被刁民蛊惑，白白误了前程。”
“可是民夫吃不饱饭，如何能卖力干活？”
“没饭多吃肉呗，对了，公子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人，您深受皇恩，更是百姓的父母官，怎能如此？”
“好，本官其实也十分愿意帮助公子伸张正义，不过本官的职责是确保行宫如期完工，这事得找李大人……”
……
面壁想了许久，沈山笑了，至少，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
明渊二年，新帝大赦天下，沈父跑遍了关系才将沈山放出。 此后两年，沈山闭门在家，潜心学习。
那时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沈山趁着午后阳光的闲散，到后花园赏花。在春水亭，他撞见一位陌生的妙龄少女，少女一袭白衣，明眸皓齿，他心动了，这是他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如花一般的年纪，如画一般的地点，他遇见了她，从此他和她就再也纠缠不清了。
沈山后来听父亲讲，那是他一位好友的千金，名唤白玉。沈山追问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沈父似乎明白了儿子的心思，也有意撮合，只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沈父也是无可奈何。
原来白家因为生意上的事不知得罪了哪位大人，家破人亡。可怜的白玉更是被迫进宫做了宫女。
此后，沈山常来到后花园，研磨作画。景物依旧，只是入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明渊四年，皇太后六十寿辰，普天同庆。也是这一年，沈山找到了一个见白玉的机会，其实他并不能一定见到白玉，但是年轻人，容易头脑发热，心一横就混进了进宫做法事的队伍。
巍峨的城楼出现在沈山面前，穿过城门时他甚至能听到守门禁军粗重的呼吸声。队伍在不断向前，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时四处张望，盼望着路过的宫女中有他日思夜想的玉儿。
终于，在一个转角，他见到了他的玉儿，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周围的景物都变得虚幻起来。谁也不会想到，两人久别后的重逢竟然是在这禁宫深处，他看了她一眼，感受到了她眼里一瞬间微妙的变化，但是话在喉头，终究是擦肩而过。
明渊十年，塞北大捷。沈山闭门谢客，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画一幅画，为了这画，他耗尽了所有的心血，对他而言，那不仅仅是一幅画，而是他一生的挚爱。
第二年，皇帝下诏罪己，下令遣散部分宫女。
就在宫女被遣散的那天，沈山一大早就来到了路旁候着，他多想再见一见玉儿，跟她说说话，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有些害怕玉儿已不再是当初他记忆中的模样。他从清晨等到晌午，再从晌午等到夜幕降临，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在不断磨灭。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等到所有遣散的宫女都离开了，他还是没有等到他的玉儿。
雨淅淅沥沥地落着，沈山缓缓挪动脚步。他真希望眼前的路能没有尽头，那么他就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他，他一回头便会笑着向她招招手。只是，雨会停，路也会走尽。
明渊十七年冬，沈山病逝家中，怀里一直抱着一幅画。
三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零零散散地躺在水泥路面上。白玉摆好造型来了几张自拍。
白玉翻着手机相册里的美照，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还顺手发了一条朋友圈。朋友圈的评论一条接一条，白玉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
当白玉走到断桥附近时，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于是白玉就近找了一家杭帮菜馆，美美地吃了一顿西湖醋鱼和酱鸭，出了饭馆，路边摊飘来的香味，又勾起了白玉的食欲。
吃着吃着，手机震动了几下，白玉看了一眼，脸上的晴天一下子就转成了多云。
“又来了，老妈也真是的，说了那么多遍，还是非拉我去相亲。”白玉小声嘟囔了几句，然后一口吃下一块臭豆腐，把纸袋和竹签放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当天下午四点半，白玉来到了杭州之旅的第三站——灵隐寺。白玉站在灵隐寺门口，一瞬间有些失神了，她觉得这里很亲切，很熟悉，有些似曾相识。但是，下一瞬间，白玉便不再多想。
毕竟现代人看过那么多的古装剧，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不难解释。
走进灵隐寺没多久，白玉拿起手机准备拍照，忽然，一只胳膊撞到了她的手腕，手机顺势滑落，与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白玉接过手机，眼睛向上抬了抬，正好与他的双眼相对。
白玉从那名男生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一个激灵，白玉连忙收回自己那直勾勾的眼神。
“你河南的？”白玉问。
“是，河南洛阳人。”
“巧了，咱俩老乡。”
“那——那能加个微信吗？我叫沈山。”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白玉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老乡，白皙的皮肤配上略微有些红彤彤的脸，还挺可爱的。
“白玉。很高兴认识你，沈山。”白玉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你也是来杭州旅游的？”沈山轻声问。
“是的，刚从西湖边过来。”
“我也是。”沈山笑了笑。
在这之前，西湖边，沈山根本无心欣赏身边的美景。他心里像是藏了一块浸满了水的海绵，湿漉漉、沉甸甸的。
沈山是出来散心的，因为前一段时间，谈了五年女友说分手就分手了。那时候，沈山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感情最重要，买房子付首付足够了，用父母一辈子的积蓄全款买房，他心里有些不安，而女方则想全款买房，不然没安全感，事情争论到最后，沈山累了，这场恋爱也就淡了散了。其实，这场争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一个不圆满的结果，或早或晚。
在西湖边转了没多久，沈山就心累得不行。他想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歇会儿。于是，他去了灵隐寺，遇见了白玉。
他看着她的眼，慌乱过后，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熟悉、陌生的甜蜜。沈山心想，或许这就是缘分。他认定了这场缘分，不愿再如之前行于人海那般冷眼旁观，负了这次相遇。
“白玉，晚饭我请你，怎么样？”沈山屏住了呼吸。
“好啊，不过——明天午饭得我请你。”白玉狡黠地笑了笑。
夜幕在逐渐降临，而杭州西湖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多了两位年轻人，他们看起来聊得不错。今天上午他们还是陌生人，而现在，他们有了拥有共同未来的无限可能。
责任编辑：龚蓉梅
杭州师范大学钱江学院学生 闵卓（21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