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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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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遐想(散文)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生 倪晨翡(24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11月17日   13 版)

    夏季如同是一个滚烫的锅炉升起蒸腾的热气把天空清洗得澄澈透明,螽斯与蟋蟀沉浸在沁耳的摇篮曲中,暖风把槐花揉下铺成一地莹白如雪的长席。我和爷爷坐在家门前的一棵老槐树下纳凉,爷爷沉默寡言,大部分的时间总是低垂着眼睛,我总是觉得他在前半生肯定说了太多的话,以至于把肚子里的墨水都耗尽了,在月光的映衬下,他脸上的皱纹不再如曩昔般纵横斑驳,终于变得温和,他的眼眸倏尔微微颤动,我想也许他想起了什么,关于往昔岁月里淘洗出砂石留下的纯真,关于无情战火曾经损毁了他的腰背,关于老有所依的人生幸事。

    奶奶把今天下午我从果园采摘的桑葚洗干净端了过来,随后她躺在了爷爷旁边的摇椅上,我捏了一颗放进嘴里,鲜明的颗粒里充盈了甘甜的果汁。爷爷奶奶是历经过艰难岁月的人,他们彼此依恋,扶持,走过大半生,亲情与爱情早已被抹去了明确的界限,因为它已经融化进了两人的血脉中,他们相互熟知,哪怕打一个哈欠都知道对方的心思。生活恍若被按上了缓慢的齿轮,我多想他们就像这样,慢一点,再慢一点,老去。

    摇椅旁的收音机里放着《铡美案》,那是爷爷最爱的曲子,他的扇子跟着旋律自然地摇摆,夏夜如水,星星闪烁如同璀璨的钻石,含情脉脉地悬挂在漆黑如幕布的夜空中,蝉鸣伴着京剧形成一曲精彩纷呈的交响。我在这浩瀚如海的夜空中仔细寻觅着那一颗,离我最近,最为明亮的星星,有时候好像是这一颗,观察了半刻,又觉得像是那一颗,有时候我希望自己能化成天上的某一颗星星,这样便能够始终陪伴着他们。

    身旁的凉风停了,定是爷爷又睡着了,似乎每天都是如此,我将收音机的声音稍微一关小,他便又醒了过来,询问我为什么要把声音调小,他都听不见了,不知道他有耳背吗,我只能尴尬着不知说何是好。这就如同依恋一个人一样,一旦成为了生活的习惯,过多的言语动作都是对事实的歪曲和亵渎,我们只需相视片刻,便足以了解彼此。

    夜深了,我帮爷爷奶奶把摇椅搬回了屋里,他们走在后面,没有说笑和争吵,只是一些家长里短,也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而我们似乎时常背道而驰,人的一生,要经过多少仓皇或灿烂的光阴才能返璞归真,重新回到那里。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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